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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雲藩面色鐵青,低罵聲婊子,抬腿朝她身上狠踢一腳,氣沖沖地走了。
英珍只覺眼前一陣發黑,他踢在了她的軟肋上,痛得眼淚直流,滑過紅腫的面頰,眼淚都成了刀子。
不曉過去多久,房裡沒有開燈,黯沉沉地,廊上的燈籠卻雷打不動地亮了,紅瓔瓔的透進窗格子來,映著那瓶真假混雜的花枝,因養了幾日,裡廂的桂花綻放了,濃烈的甜香縈繞在鼻息間,卻莫名滲著一股子血腥味。
英珍把嗚咽聲吞進喉嚨裡,她扶住床沿艱難地站起來,捂住肋處,去捻亮燈,再坐在妝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委實嚇人倒怪(1),右側臉高高腫起,五個指印泛透青紫,嘴角也破了皮,溢著血絲,她的眼睛哭紅了,眨巴兩下,淚花滴閃欲流。縱是如此,還是楚楚的美麗,仍然不顯老,一如年輕嬌艷的少婦,但她希望自己快些老去,早些死了算了。起身解開旗袍,撩起襯裙,肋處也是碗口大的青紫,她的膚又白,愈發顯得慘不忍睹。
她命鳴鳳打熱水來,要滾滾的,沒一會兒,鳴鳳端著水盆進來,見到她的傷勢唬了一大跳,流著眼淚也不怕燙,擰乾洋麵巾疊成四方塊替她敷在肋上。
英珍嗓子裡發出低吟,燙的心尖都在打顫,一陣替過一陣的灼燒後,雖然還是疼痛,卻緩釋了那種腳踢在肋上的硬實感,開始舒張伸展開了。
「有甚麼好哭的,又不是第一次見。」英珍摸摸鳴鳳的頭頂,這丫頭笨歸笨,也沒有甚麼眼力見,卻是這府中唯一個會為她流淚的,所以才會留著她這些年,嘴裡一直發狠要攆她出去,一直未有成行。
待美娟進來時,她已經收拾好自己,倚在床上,手帕裹緊滾熱的雞蛋在頰上來回滾著。
&ot;姆媽,好些了麼?&ot;她湊近鏡前,仔細打量薄柿紅的絲巾,才學會的新系法,用琺瑯彩㠌玉石的絲巾扣這樣束緊,果然很氣派,聽聞是從洋人小姐那裡流傳來的。
英珍沒有說話,只「嗯」了一聲。
美娟走來坐到床沿邊,指著頸間的絲巾給她看,興致勃勃地問:「這樣是不是很洋氣?」
英珍抬眼盯著她,心底終是起了些許寒涼。
她在月子裡生過一場大病,差點死了。
美娟被抱去老太太房中養著,十歲裡送回她身邊。
她曾用盡法子、要暖熱這份疏離許久的母女之情,總不得要領,直至某日隔著窗牖、聽見小女孩兒在跟老太太身邊的李媽說:「那婊子想籠絡我,我不理她!」
稚嫩清脆的喉音含滿輕蔑和得意,如一支利箭插入她的心臟,血淋淋的要人命。
知道這是個再也餵不熟的後,英珍心灰意冷,也就順其自然,不冷淡也不親熱的觀望她長成大小姐,成為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她盡得老太太真傳,看人時濃黑的睫毛密不透風兒,一說話就壓低聲,神神秘秘的 ,怕人摸透心思,總似笑非笑,欺軟怕硬,愛看熱鬧,只有切關自己的事兒,方才琢磨心思,佔盡好處,且她在洋學堂念書,學知識見世面,倒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英珍默稍許,才淡道:「絲巾扣好看歸好看,只是用料廉價了。」
美娟豈會不曉得,這琺瑯掐絲不細膩,鵪鶉蛋大的玉石是用玻璃仿的,她手頭緊,以前日子好過時不覺得,現在各房都在精打細算,老太太不比從前大方,父親自己花都不夠,姆媽也整日為錢嘔氣,她真的買不了,只得戴個假的聊以自慰。如今能擺脫這樣的窘境就是嫁人,嫁個有權勢的富貴人家做少奶奶。
她的年紀按現今標準有些小了,但按老法來講,卻正是擇婿的最佳時機。
她一眼便相中姚蘇念,他家世好,人體面,這裡的體麵包括樣貌、學識及職位,至於感情只覺虛無飄渺,總沒抓在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