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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跟錯了人,而走上了錯誤路線;如果說我有錯,就是過於天真、幼稚,不辨真偽、是非;如果說我有錯,就是還不夠寬容,容不下黑大漢肖勇那種惡人,我就是想要他死,我寧肯去償命;如果說我有錯,還有對理想和信仰的求索太執著、太認真和對自己要求太嚴格,如果我稍微放任一下自己,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同學一樣回家“自己鬧革命”,不去守那個該死的倒黴的狗屁“據點”,我還會有罪嗎?我還能被關入牢籠嗎?所以實際上這些原本高貴的品質在那個特定的時代竟然是我走向自己反面的重要因素。不信嗎?你可以從另方面來看看:很多“逍遙派”不是因為看清了“浩劫”的實質,才不關心、不參與的,只不過是感覺沒意思,又無人來管束,就放任自流了。結果呢?運動結束後,人家成了“一貫正確”。這些是不是也可以算作唯物主義辯證法的動機與效果統一論的範例?這個世界實在是多彩,沒有什麼是絕對的,沒有什麼是永恆的,一切皆有可能!
“當年我實在是……我怎麼那麼傻,那麼痴?如果人生能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可惜,人生是沒有如果的,人生也不可能再來一次。”
“白皪,人生原是一場夢。美夢也好,惡夢也罷,醒來都是一場空。等到進了火葬場,輝煌的也好,渺小的也好,高貴的也罷、卑微的也罷,大家一樣煙消雲散,化為烏有。你看我,啊,白皪,我想我們應該把一切都看透、看白……”
唉,其實,我也不是不想看透,不想看開,可是……五年來,我用工作和學習充滿我整個生活、整個腦海,其實確有藉以強迫自己淡忘過去的原因。我還以為自己已然淡漠了那段經歷,誰知一旦那根纖細的神經被刺激,它還是那麼敏感,那麼亢奮。這也許是性格使然,也許是烙印太深難以平復,也許……唉,一度燒傷是不留疤痕的,三度燒傷就無一不留疤痕了。即使經過最好的整型醫生做多少次手術,終究恢復不了原來模樣了!
“白皪,你睡了?”
我閉目未答。
“唉——”
林書梅這幽幽的一嘆,彷彿包含著千言萬語。我在心底暗暗嘆息:別聽她說她有多瀟灑,也別聽她勸別人如何得解脫,其實她也許不比我好到哪裡去,你就看她那張比實際年齡老十多歲的臉和那雙黯淡的眸子吧。人呵,大多數首先是為別人而活著,或者活給別人看,其次才是為自己活著。唉,不然又怎麼樣呢?你對人家說你胸中有多少煩惱、哀怨,誰能理解?即使有人理解,於事又何補呢?你對人家講你心裡有多麼悲傷、多麼痛苦,誰能替你分擔?即使有人想替你分擔,但是悲傷、痛苦都是心靈上的感受,別人是無法分擔的。一些稱得上是“大家”或“大師”的人說:人是社會動物,是最怕孤獨的。而生活中的人又是最孤獨的,每一個人都是很孤獨的。不是嗎?哪一個人心底沒有隱私?哪一個人心靈深處沒有無法與人分享的東西,沒有他人分擔不了的感受?人呵,你既怕孤獨,為什麼又甘於孤獨?不,不是甘於,而是無可奈何!人呵……。我猛然憶起成仿吾那篇《江南的春訊》:
一個人生在世間,本來只是孤孤單單地走各自的路;縱然眼見有許多人
同自己在一起,好像是自己的同伴,然而仔細看起來,自己與別人的中間實
有一個無限大的空域。一個人就好像物質構造上的一個分子,只讓自己微弱
的軀體在自己孤寂的世界之內盤旋,永遠不能跑出去一步。一個人只要復歸
到了自己,便沒有不痛切地感到這種“孤獨感”的,實在也只有這種感覺是
人類最後的實感。
想到這裡,我的心一陣顫慄,渾身雞皮疙瘩驟起。我不敢再往深處想,轉頭窗外。夜空晴朗,漆黑的天幕上綴滿了寶石般閃爍的星辰。我自覺不自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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