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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地開過來,一個秘書模樣的人從司機副座下來,畢恭畢敬地為他們拉開後車門,羅茜心裡暗暗咯噔一下。雖然她父親的官階不高,可她這方面的見識並不少。在北京街頭到處跑著黃色“面的”的九十年代初,桑塔納是最常見的公務車,四個圈的奧迪則是絕對的高階品牌,代表著權力和級別。她回頭再看孫嘉遇,除了見多識廣滋生的進退有節的從容,倒瞧不出太多家庭背景的影響——他身上並沒有多數紅色貴族與生俱來的優越與傲慢。
車裡的空調安靜無聲,暗色的窗簾擊退了窗外的炎熱,營造出一片清涼。羅茜謹慎地選擇了沉默,除了回答孫嘉遇關於回家路線的詢問,一路上她沒有多說一句話。實際上她很想問問孫嘉遇,他那在醫院做兒科主任的媽媽,能不能幫忙走個後門,讓母親早點做檢查。一路上她斟酌再三,總不知如何妥帖開口。一向在男生面前遊刃有餘,面對孫嘉遇,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感覺緊張。
直到家附近,羅茜下車,孫嘉遇趴在車窗前問她:“真不用我送你進去?你不是怕我見到你父母吧?喂,我這樣兒,就算見你父母也不會給你 丟人吧?”
羅茜似笑非笑地瞟著他。這個半年前在她面前還頻頻臉紅的小男生,才一個學期的工夫,就被其它女生寵出了一張厚臉皮。
她說:“你明兒最好去一趟故宮角樓。”
“幹什麼?”
“跟城牆拐彎兒比比臉皮厚度。”
孫嘉遇面不改色,流利接上:“那你陪我去嗎?你陪我我就去。”
羅茜回答他一個“呸”字。
順著衚衕裡的陰涼處往家走,羅茜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噠噠追上來。餘光瞥見是孫嘉遇,她只是放慢腳步,並未停下。
孫嘉遇也不出聲,跟她並肩走了幾步,才開口說:“上回黃煒的事,對不起。”
羅茜側過頭問:“誰對不起誰呀?”
孫嘉遇低頭笑了笑:“你說的話,還算比較正確。”
羅茜拿白眼對著他:“我說過的話多了,你指哪句?”
孫嘉遇站住,笑的雙眼彎彎,笑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他講雙手抱拳舉於胸前,學者武俠電視劇中江湖人士的口吻,他說:“師姐,我欠你一個人情,將來若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小弟萬死不辭!”
那天晚上,羅茜閉上眼睛,眼前就是孫嘉遇雙手抱拳的樣子,孫嘉遇的眉毛,孫嘉遇的眼睛。她歪過腦袋,彷彿就能看到他俊秀的側影。
羅茜在黑暗裡微笑起來。睡夢中迷迷糊糊翻個身,她口齒不清地嘀咕一句,真討厭!怎麼跟哥小屁孩兒糾纏不清?她那時還不知道,她已經被一種叫做愛情——那僅存於年輕心臟中的情愫正正擊中,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她的心裡悄悄地生根發芽,靜靜醞釀著,準備要開出一朵碩大的花。
一個月後,羅茜的母親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肝癌晚期,合併胰腺轉移。
手捧著診斷證明書,羅茜徹底傻了,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澆下,三伏天裡只覺骨頭縫裡向外噝噝透著冷氣,心卻像在滾油裡,翻來覆去都是煎熬。醫生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她竟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直到醫生用筆尖敲敲她的手背,她才回過神來,聽見醫生問她:“你父親呢?”
羅茜呆滯的眼珠略微動了動,緩緩搖頭:“我沒有爸爸。”
醫生打量她,貌似明白地嘆口氣:“那你家還有其他親戚嗎?”
羅茜夢遊似的點頭:“有個哥哥。”
“那好,你回去和你哥哥商量一下,看需不需要把實情告訴你母親。
還有,下面該怎麼辦,是放棄治療,還是採用保守療法延長生命,你們家屬要做個決定。“羅茜好像 突然從夢中驚醒,蒼白著面孔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臂:“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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