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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自己虛晃著步子,穿過曲廊,卻沒往客房走,轉而過了另一洞門,沿著蓮池邊,晃晃悠悠到了廊舫。
江無月恐她大意踩進池裡,小心翼翼跟著她。直到她在舫頭外簷下靠了跟柱子坐下來,才鬆了口氣。
石舫臨水而建,構造如逼真船體,裝飾雅緻得體,形態輕盈,微風拂過,水波靈動,好似在夜間行船。
舫艙建了二層木樓,樓內今日並未點燈。只有蓮池岸邊,沿路的石燈籠,熠熠爍著光,映照出捱得近處的縷縷雨絲。
雖已是深夜,還未出得盛夏的南方,空氣悶濕得緊,暑氣依然未散,加之剛才一路淋了些細雨,遊兒的長髮沾染了些濕氣,從肩頭滑落下來。
遊兒佝著頭,手指捲了發尖,像是醉懵了般呆愣著。
江無月在她對面柱旁筆直坐下,靜靜等著她。
只是遊兒穿了夏日的水白薄衫,雖是外還有鵝黃輕紗籠著,酒散出的身體熱氣混著雨濕,近前的火光朦朦朧朧還是將她柔橈身段勾勒出來。
江無月勉強挪開視線,又細聽了一番四周動靜,確定無人,才散散望向遊兒身後的層層荷葉,葉子盛滿了雨水便抖晃兩下。
過了一會兒,遊兒像是醒了過來。抬起頭,瑩目惺忪,嬌嬌地醉笑著啟了芳唇:「江無月,你是不是妖怪?」
江無月早對她的玩笑話波瀾不驚,只隨笑道:「這回又是什麼緣故?」
「嗯……」遊兒像是在想,又像是什麼都沒想。只是斜倚著柱子,眼神倦倦地沉下來,滑過江無月的蓮瓣下頜,停在她胸前包袱的結扣上,最後落在了自己腳尖前。
江無月等了許久,沒等到她的下文。
直到江無月以為她快睡著了,她才稍稍直起身,摸出一根短竹笛,手指按在音孔上,不再動作。靜了半晌,才又歪著腦袋問:「你會嗎?」
江無月道:「會一點……」
遊兒展顏一笑,伸手把竹笛遞了過去。
江無月看著面前的竹笛,又看了看遊兒彎眉巧笑的的神情,猶豫片刻,便起身接了過來。
短笛音色高亮,原本是遊兒為了馴那隻赤鷺讓沐陽子給她做的,後來倒是沐陽子上了心,又編出幾支曲來,皆是清新愉悅的樂曲。
和現在聽到的這一支,全然不同。
江無月立在簷下,雙目低垂,衣袖將笛膜掩了一些,薄唇微啟,輕輕送氣,一旁的石燈籠的火光搖曳疏影。
一調浮風,捲了雨聲一併揚起,自在穿梭過晦暗幽秘處,窺入點點浮光後,曲意豁然遼闊,天清地朗,與萬物同氣,攜萬靈同遊。
終歸於一段殊途同歸的長綿韻味,清幽委婉,緩緩落入池底,被交疊的荷葉密密覆蓋住,不復往來。
江無月仍是那身白衣,一手衣袖垂落在舉起的彎肘間,玉臂瑩輝,素影清寒。
遊兒酒意未退,耳畔是古意盎然的笛聲,綿延迴響,拂亂晚風空自惆悵,醉眼迷離望過去,地上雨霧輕卷,那人好似飄然立在薄煙之上,似真猶幻,宛若失意孤仙臨在自己面前。
遊兒神思裡,勾出了一絲眷戀。不知是眷戀這蒼黃的曲意,還是眷戀這齣塵的雨夜,又或是,眷戀這眼前人帶起的一場盪氣迴腸……
江無月已經回過身子,神色未變,只是眼裡有些寂涼。她走到遊兒面前,伸手交還竹笛。
遊兒尚在出神,忽見眼前白皙的手指,方回過神來,接下竹笛,勾了嘴角問道:「這曲子叫什麼名字?」
江無月道:「我也不知,只是小時候聽過。」
「倒不像今人作的。」遊兒把玩著手裡的竹笛,還有多少要問的,問她生在哪個仙人洞,問她對凡間可有憐,問她日後回了天,可還記得起這月桂酒香香上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