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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信裡說有緊要事情，邀她到南門外護城河畔六棵柳樹跟前會面。按照楊曉冬臨走的指示，她應該深居簡出不同外界接觸，為這個原因，高自萍的幾次邀請都被她拒絕了。但現在來信的是姐姐，又有緊要事，經過考慮，認為不能不見，她向院方請了半天假。

她洗罷手臉，穿好衣服，去同姐姐會面。剛出唐林街不遠，恰好與高自萍走了個碰頭。她心裡想：&ldo;這比說書還巧，為什麼總是出門就遇見他呢！&rdo;

高自萍已換上了春裝，上著雨過天晴色的毛料制服，下穿深咖啡色的絨褲，頭髮油光發亮，象個家道殷實的闊公子，也象個有天資而又不大喜歡讀書的洋學生。他看到銀環臉上有問號，心裡說：奇怪嗎，姑娘？我每天圍著醫院附近走三趟，還少了碰上你。他笑吟吟地走到跟前問銀環幹什麼去，她回答說沒事，他就邀她進入附近一家元宵鋪，到裡間方桌前，讓銀環坐上首，他打橫坐下邊。

&ldo;你不是喜歡吃醬牛肉嗎？我去買，這裡有帶芝麻的燒餅。&rdo;

雖經銀環再三拒絕，他還是外出買了醬牛肉和老燒酒。把東西放在桌上，他把掌櫃的喊過來：&ldo;給我們煮二十個元宵，白糖的、豆沙的、棗泥的、核桃仁拌青絲的各來五個，分四碗盛，寬寬的湯。&rdo;

銀環怕耽擱時間，說：&ldo;隨便來兩碗算啦，也別要這麼多花樣。&rdo;

高自萍說：&ldo;既花錢嘛，為什麼不排場排場？我這個人，不買是不買，買什麼都要講究的。掌櫃的，告訴你，送完元宵後，幾時叫你算帳，再進來。&rdo;呷了兩口白酒，他說：&ldo;我找你是談重要情報，為什麼老強調不接頭呢？&rdo;經過銀環解釋，他繼續說：&ldo;這幾天的情況可蠍虎啦，日本軍帶了全部偽治安軍去山地&l;討伐&r;。由關敬陶團長留守。根據可靠訊息，日本部隊已經深入邊區，在各個大的村莊，一律架電線，安據點，在眺山口還安了電燈，看來這是要長期&l;掃蕩&r;呀！&rdo;&ldo;是這樣的？那楊同志他們……&rdo;她說了半截，感到失口。

一陣複雜的感情絞亂她的心，她沉默了。

高自萍的獨特聰明，就表現在他對這類問題善於察言觀色。從銀環的半句話裡，他知道楊曉冬已經回了根據地，對於銀環的震驚，倒有掩飾不住的高興。他勸銀環說：&ldo;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嘛，咱們那麼多的部隊，怕什麼！&rdo;他的小眼翻了幾翻。&ldo;不過，這一&l;掃蕩&r;，老楊不好回來啦，我敢肯定，他不會回來啦。&rdo;

銀環急著問他什麼原因。他連肉帶酒吞了一大口，帶著分析的語氣：&ldo;你想，老楊是個重要幹部，他既到軍區，必然跟領導機關打遊擊。而敵人每次&l;掃蕩&r;總得幾個月，幾個月變化多大呀！自然羅，從我們的願望上，都盼他早些回來，可戰爭總是戰爭呀！……喂！我說，你這掌櫃的是怎麼回事？不是告訴你算帳的時候再進來嗎？&rdo;喝退腰纏圍裙前來照應的元宵商人，他楞了許久，意味深長地說：&ldo;龐炳勛帶著整個集團軍投降了，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單是咱們這方面招架，我看，論持久戰上說的那個相持階段會延長呢，……&rdo;

銀環聽了他的話，心裡非常痛苦，用筷子來回撥拉著碗裡的江米糰團，一個也沒吃，因為在她嗓眼裡噎著個跟元宵同樣的東西。

&ldo;你說的這個情況很重要，我要馬上把它送出去！&rdo;她心裡激動、難過，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很想離開他，跟姐姐會面談談這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