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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伯發現迎面的黃衣鬼子照直駛車飛奔前來，嚇的頭髮根子發乍，想朝前躲又想朝後退，一時拿不定主意。百斤重擔壓在肩上，使他失掉了時間。猛聽克嚓一響，扁擔離肩，菜筐飛出，頭腦嗡的一聲，周伯伯失去了知覺……

十步開外，有個值勤的偽交通警，他是事件的目擊人。起初沒看清是什麼人開車，他想：你這開車的，真不講理，就說你響過喇叭，老漢閃躲不及，就該煞車，怎麼拿人命開玩笑。他認為這是給他職務上添麻煩找岔子，一股不平之氣促使他打出手勢，叫對方停車。不料發了瘋的摩托，象猜透他的心思，怒吼一聲，筆直向他撲來。偽警察見勢不好，一個箭步向外跳閃，車子&ldo;日&rdo;的一聲擦身掠過。在一口粘稠的唾沫飛到臉頰的同時，他聽到司機狠狠地罵了句：&ldo;巴格！&rdo;他低下頭髮見青棉褲上被撕開半尺長的口子，白棉花露出來。撫摩著棉褲，他象做了一場惡夢。忽然神志清楚了，知道操這樣語言的人，在淪陷的中國土地上，不用說撞死個賣菜的窮人，就連撞死他值勤有責的警察也是不犯法的。

&ldo;幸虧沒攔住他，果真那樣，當場捱揍還是小事，上司知道，來條反抗皇軍的罪名，連飯碗也打碎了呢。&rdo;他想到這裡，氣頭消滅了，心情也轉變了，不再恨肇事的鬼子，也不憐憫倒在馬路上的老漢，恨的倒是他自己，&ldo;你小鬼能管閻王的事？&rdo;經過自疚之後，忽然又高興了：&ldo;虧我心靈眼快年紀輕呵！要不，這個年……&rdo;他看到遍地都有撞散了的青韭，乘亂騰的空子，偷揀起兩把掖在腰兜，躡足潛蹤地躲開了。

人群裡，有西下窪的長生，是個賣苦力的，跟周伯伯熟識。他叫來一輛三輪，送周伯伯到附近的小醫院，又親自去給韓家送信。

韓燕來到醫院的時候，大夫已給周伯伯作了臨時處置。撞傷部位在左大腿，大夫意見：傷者應該住院，否則危險不小。住院須交五十元的保證金。韓燕來跟長生商量了一下，打算借債也要治傷。交保證金的訊息被周伯伯聽到了，他突然睜大眼睛很堅決地說：&ldo;我這條命都不值五十元錢，快把我抬回家去。休養兩天，我還幹活哩。&rdo;大家勸說無效，只得依從了他。

這場風波，給韓家生活帶來更多的困難，光是急診費和醫藥費整整花了十元，還沒算來回的車錢。除花掉那擔韭菜折款以外，燕來手裡存的六七元差不多也搭淨了。可是要解決的事半點也沒解決。當燕來再次提出賣外帶的時候，老人沒話說了，只是叮囑：&ldo;買值賣值，別仨瓜倆棗的扔了它！&rdo;

舊社會裡，對於窮人，一切的厄運和不幸都會蟬聯發生的。韓燕來拿著外帶到紫河街破爛市，直蹲了兩個鐘頭，沒有一人過問，看著天近中午，他煩躁了：這得等到幾時？乾脆還賣給打鼓兒的算啦，滿差能差幾個錢，斤斤兩兩的幹啥，別叫楊叔叔在家老等著，萬一耽誤了他的事，撿芝麻丟西瓜更不合算。他打定主意，把外帶套在肩上，站起身要走。

正在這當兒，迎面有兩個穿便衣的叫住他：&ldo;站一站！你的外帶是哪裡來的？&rdo;

韓燕來不痛快地作了回答。

來人中穿長衫的眼一翻瞪：&ldo;你賣東西為什麼又要走？&rdo;韓燕來生氣地說：&ldo;我自己的東西，願賣就賣，要走就走！&rdo;

&ldo;沒那麼簡單，不早不晚，偏是查私貨的當兒你才走？&rdo;

燕來覺得十分委屈，本想發作，知道查私貨的人是吃官飯的，便耐心地述說理由。誰知對方根本不理睬他的話，向同來的夥伴遞了個眼色，兩個傢伙搶前一步，猛然用力去奪車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