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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自卑,對自己親生兒子的自卑,胡春娥多年家務而粗糙的手指使勁扣著候機廳的皮座椅,一雙不再年輕的丹鳳眼偷偷瞟著周圍,發覺有人往這邊看,又急忙收回手。
第一次坐飛機,更不要提國際航班。陌生的一切讓人心驚膽戰,即便兒子對自己無微不至地關注和關照,她還是不自在。尤其是看到三兩空姐拿著筆和本子,小心翼翼來索要簽名和合照。
胡春娥不自覺往另一邊挪了挪屁股。
那些空姐好像說他是個歌手,是個大明星。
她覺得自己臉發燙,稍微離他近一點彷彿都是一種褻瀆。
她這樣的人,這樣的蠢笨,除了月子裡的那些奶水,沒有對他盡過一天母親的教養責任,怎麼會有福氣,有這樣優秀的兒子。
周身都是不可言說的自如和貴氣,一行一言都謹慎而妥帖,是個見過世面的孩子,有男人的肩膀,卻有年輕男孩的氣質,胡春娥想不到什麼詞來形容,卻總莫名其妙地覺得,少了點什麼。
他就好像一件精心雕琢的瓷器,胎潤釉白,完美得沒有一絲灰瑕,胡春娥時不時瞧瞧他,又覺得那精緻的臉總是蒙了一層瞧不清的霧,宛若北方城市蕭瑟的冬天清晨,沒什麼溫度,長久地漠然。
好像是自然而生的,永遠相隨的,唯獨只一刻,這種漠然出現了裂痕。
胡春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他站了起來。玻璃幕牆外,來來往往的人潮中,站著一個女孩兒,穿著單薄的裙子,削瘦的肩膀正在顫抖。
四目相對,段驍眼睛裡的漠然與冷淡彷彿一下子被擊碎了,平靜的湖面泛起波浪,潮濕,激烈,驚濤駭浪。
胡春娥愣住了。
她終於明白,段驍身上少了的東西是什麼。
他長著一張與段嶽白七分相似的臉,父子倆一脈相承的是那一雙無盡溫柔的眼。眸子裡泛起的漣漪都是帶著溫度的,能引人下墜。
如今她終於在段驍身上看到了這份深情,只對玻璃幕牆外的那個女孩子。
胡春娥看著段驍一步步走向女孩,直至站在女孩面前,好像說了一句什麼,女孩點了點頭,在之後,是長久的擁抱,好像由他們親手打破了一些什麼,終於得償所願的宿命感。
胡春娥也年輕過,她想,她能明白那種東西是什麼,特別是注意到段驍抱緊女孩時的姿態,彷彿是抱緊了自己失而復得的珍寶。
女孩也一樣,指甲幾乎要嵌進段驍的肩膀。
有人認出了段驍,開始駐足圍觀,胡春娥目不轉睛之餘,竟也落下淚來。
她突然發現,段驍像段嶽白,但又不完全一樣。
他們都有洶湧的深情,但段驍的深情,只對一人,不悔不改。
堅定厚重,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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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那些年,段驍說過很多動聽的情話。
黑且亮的眸子,說什麼彷彿都帶著的千鈞之力,讓人信服,秦?喜歡窩在他的懷裡聽情話,繾綣纏綿,但沒有任何一次,比這一句更加動人。
機場嘈雜如沸,旅客風塵僕僕,秦?看著段驍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聽筒的嗓音和麵前的人終於合二為一,他近乎虔誠,秦?看到他眼底壓抑泛紅。
「秦?,我不想放開,就算再失敗,失敗一萬次,我也不想放。」
「你能不能,再陪我賭一次。」
賭我們僅憑愛意,能否戰勝鋒利尖銳的過往。
就憑我們相愛,憑我們屢次互執刀刃,卻依然願意忍痛擁抱。
你能不能,再舍我一次機會?
秦?其實已經看不大清眼前了,卻還是點頭,緊接著,便被人緊緊擁在了懷裡。
是她很熟悉的懷抱,靠過無數次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