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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兩旁,微風拂過蘆葦。梳著鬆垮髮髻的俏麗少女將竹簾拉上,嗔道,「主子,船外的景色可比柴桑的好看多了,過兩日到了候府,奴婢要撐船遊遍江陵。」
船上廂房,珠簾薄紗層層之後,香爐裡縈出一點梅香與熱意。明明是初夏時節,屋裡卻關得嚴嚴實實。
侍奉在主子左右的還有兩個大婢女,春華與秋月。春華跪在昂貴精緻的地毯上,捏著手帕端著湯藥,遞到面色蒼白的主子面前,「主子,您該喝藥了。」
秋月站在落地宮燈旁,捧著茶盤,抿嘴一笑,「迎夏又在發夢了,主子您別管她。」
這間廂房處處透著奢華精緻,陳設清雅。被婢女稱為「主子」的青年軟倚在貴妃榻上,一頭烏黑長髮散落在身後,沿著縫隙垂落在地。
他伸出手,五指纖白而無力,將熱氣騰騰的湯藥端起,湊到沒有血色的唇邊,小小的綴飲了幾口。
他喝藥的動作極慢,慢條斯理,卻優雅至極。接連綴飲幾口,他似被藥嗆到,那本就軟弱無力的手指握成拳,抵在唇邊,低低咳嗽起來。
「主子」
秋月的茶盤「砰」聲落地,她上前將青年的狐裘裹好,心疼道,「主子,一會兒再喝,先吃顆蜜餞。」
春華與迎夏亦是一臉心疼,聞言忙把早已準備好的一小盤蜜餞端了過來。
「不礙事,是我喝的急了。」青年冰涼的手指發顫,他說話的聲音也是極慢,雖如玉珠落盤,卻少了幾分力道。
「這船走了半個月,如今是到哪兒了」
迎夏將暖爐抱過來,放到貴妃榻前,「晌午的時候剛過江陵地界,主子走的水路,明日到候府,該是吃晚膳的時候了。」
春華拿起放在矮几上的團扇,湊到暖爐旁輕輕扇著,裙擺像花一樣盛開在地,「方才奴婢去問了來接主子回府的護衛,說主母得知主子回府,安排了好些下人來接呢,如今就等在碼頭。」
青年含了一顆蜜餞,又端起湯藥,綴飲起來,「難為母親了,我這副身體,怕是下了船就要躺著進府。」
「呸呸呸主子說的什麼話。」迎夏接過藥碗,「不吉利」
秋月捏著錦帕,滿臉憂色,「主子自打出生就沒回過江陵,府裡也不知道備沒備齊主子的衣物。」
「在柴桑時,主子的衣食住行都有專人打理,到了候府,哪有柴桑那般自由。」迎夏回道。
「主子。」春華握緊手中的團扇,「迎夏秋月說得對,江陵再好,也不如柴桑自在。」
青年心底一嘆,面上卻淡淡開口,「到了候府,可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
江陵城裡,數得上的世家大族只有兩家華元候府塗家,國公府燕家。
塗家世代清貴,往上幾代出過兩個丞相,三個二品大臣,六個三品大臣,四個嬪妃,兩個貴妃,一個皇后。江陵城人可以不知道國公府燕家,卻不能不知道華元候府塗家。
塗家人丁興旺,遷支分族。到了華元候塗元慶這一代,已經分了三支的塗家更是貴不可言。京城,江陵,江南三支,各自圈地。
再說回江陵塗家,華元候塗元慶掌府,老太君閔氏不理庶務,府裡大小一切,都由他的原配葉氏打理。
塗元慶身邊的侍妾不多,唯一喜愛的一個,體弱多病,在柴桑生下庶子塗丹後,沒過幾天便因風寒去世。
因是在寒冬臘月早產,孩子生來便體弱畏寒,彷彿美玉琉璃,雖美麗無暇,卻一碰便碎。塗元慶痛失愛妾,又逢老太君命人來請,只得將幼子養在柴桑,偶爾得空才去看幾眼。
這一日天色稍暗,街道兩旁都已掛上紅色燈籠。楊柳邊,碼頭上,一艘船靠岸停下。
塗家奴僕備好軟轎,站在原地好奇的盯著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