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1/4 頁)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目光如刀,聲音尖銳:“重光……你令朕很不開心,知道麼?”
我斂目,眼觀鼻,鼻觀心,“下臣愚鈍,皇上恕罪。”
“愚鈍?”他冷笑道,“非也,你明慧得甚至超過朕的掌控了……這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你知道麼?”
“是生是死,何去何從,在於皇上;寸心寸土,一花一界,卻在於我。”
他一怔,很快明瞭之後,是抑制不住的怒氣,“看來是朕對你太過寬舒了,才令你生了這般自欺自慰的念頭,朕今日要你睜大眼睛瞧清楚,你所謂的心中淨土,花中世界,究竟在何處!”
他怒氣衝衝地拖起我,一路扯落了重重帷幔,大力摔在龍床之上。我彎著腰咳起來,卻被他一把揪著發按在床邊,另一手猛地掀開了邊案上蒙蓋的黃綢。他指點著那些形狀奇異的物件,湊近我耳旁,用極輕柔的聲音一件一件解說:“玉勢、冰針、鱗鞭、銀丸……這些可是朕為你精心準備的呢,內中滋味你可得好好品嚐,切莫令朕失望啊!”
我挑起眉:“趙光義。”
“要叫皇上。”他手中短刃由我胸腹劃下,衣帛盡裂。
我伸指,點在他眉心,“趙光義,你真可憐……無法保全自尊,無法歸服人心之時,也只有施暴這一條路了罷……”
他手一僵,眸中頓時一片冰冷漆黑,如暗夜沉沉。
我閉了眼。
暗夜沉沉,或許這一夜,是最煎熬身心的漫長。可我,卻不再惶惑。
荊館中池冰初解,柳眼新發。
風回小院庭蕪綠,纏綿病榻的身軀卻依舊是一派清霜殘雪的伶仃。
我的病總是時好時壞、乍暖還寒,無論如何也無法根治。或許太醫說得不錯,源於心而發於體,藥石只能治標,不能治本。秋水流珠整日愁眉不展,我卻覺心中疏闊了許多,有一種無所牽掛的悠忽閒散。
只是夜夜無法安睡。
一閉眼,思緒紛沓,噩夢連連,無一夜得以安寧。
尤其是近來幾夜,朦朧中總覺身邊有人幽然凝視,待及掙開酸澀的眼皮定睛去瞧,榻前卻又闃無一人。
我徑自苦笑,果然是將入幽冥之人,連闇昧之物都感應得到了。
那一夜依舊焚了沉鬱的紫檀香,或許是因為香氣過濃了,反而睡意全無,乾脆闔目假寐。夜半時分,我極真切地感到,有人悄悄坐於我榻邊,幽然凝視著我。
我紋絲不動,掌心卻滲出汗來,忍不住微微睜眼望去。
銀白的月華襯出一圈灰暗的剪影,儘管看不清五官面貌,可那似曾相識的輪廓與氣息,叫我心尖一緊。
人影漸漸向我俯下身來,我再也按捺不住,驀地伸手捉住。
溫的,熱的,肌膚的觸感令我一挺身坐了起來,正如剖腹刮鱗的鯉魚,丟入釜中又一躍老高,驚得那人影輕抽了口氣。
清冷的月華淡淡地流瀉,我失聲道:“是你?”
正文 第十三章 秀林之苗
有那麼一瞬,我幾乎錯認是他。
那肖似的輪廓與身形,與不經意中散發而出的氣勢……無一不昭示著血脈承繼的羈絆。
他一驚之後,見我怔怔望他,竟有點忸怩起來,訥訥道:“太傅……我……”
不知為何,我一見到他,心中便有輕鬆愉悅之感,忍不住捉狹道:“由‘鼠牙穿墉’進階至‘欺於暗室’了,看來你的學問長進了不少啊。”
他想到方才幾欲得逞的“非禮”,厚臉皮也有些掛不住了,又見我似笑非笑睨著他,擺明一副捉弄的神色,一賭氣乾脆撲了過來,兩隻胳膊吊在我頸子上晃盪:“太傅我好想你啊!可我又怕你生父皇與皇叔的氣不肯見我,只好當回樑上君子,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