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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著鳳家血液的身體裡裝著別樣的靈魂,眼前的鳳卿塵,可以令鳳家步步登上榮耀的巔峰,便可以讓其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什麼家族,什麼血緣,什麼親人,什麼依恃?天地之廣,歲月之長,她只有一個親人,生死相隨,甘苦與共。與他為友便是她的朋友,與他為敵便是她的敵人,任何人都不例外。
卿塵起身步下鸞榻,緩步走至案前,將那奏摺丟下,垂眸抬手,執筆而書。鮮紅的朱墨劃出濃重轉折,洇進雪絲般的箋紙中,浸透紙背。卿塵放下筆,將手一揚,“帶她們下去,賜藥。”
一張雪箋,兩副藥房,一筆重墨,兩條生命。
幾名女子驚懼的神情眼底化作一片憐憫,然而那底處靜冷無邊。
最後一絲哭求隱約消失在耳畔,卿塵默然佇立案旁,纖眉淡擰,緩緩抬手撫上心口,白玉般的臉上越發失了顏色。
世上有多少情非得已,有多少無可奈何,明知是剜心徹骨的痛仍要加諸於他人身上,明知是無辜的牽連卻不能心慈手軟。這便是她和他選擇的那條路,人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力,放眼宇內,眾生俯首,帝業輝煌,千古流傳。在陰謀詭計的暗影中托起繁華風流,在鐵血征戰的毀滅中靖安四域河內。
踏血海屍山,指點江山萬里,他和她攜手一路走過來,峰登絕頂,絕頂之處,路便要到盡頭了。
孤峰之巔萬山,路到盡頭,又是什麼呢?
卿塵閉目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心口傳來的陣陣悸痛才略微換緩下來,轉身低頭,重新開啟那道奏摺。奏摺上張狂的字跡映入她幽靜的眼中,一連串人名官爵首尾相接,都是為鳳氏一族擬定的封爵。
她唇角浮起一絲淡漠的笑,無聲無形,筆到字成,一個硃紅的“準”字落於紙上,色如血,利如鋒。
帝曜七年春,帝都伊歌始終籠罩在陰雨連綿之下,輕寒料峭。
對於天朝眾臣來說,這無疑是一段不見天日的日子。
五月初,昊帝忽染重疾,無法視朝,遂以皇后佐理朝事。自此始,內外令皆處於中宮,太師鳳衍把持朝政,鳳氏一族獨攬大權,權傾天下。
不過數日之內,鳳家僅封諸侯者便有五人,其餘提調升遷者不計其數,親黨遍佈朝野。鳳衍排除異己,扶植私黨,素與鳳家對立的殷家首當其衝。身為宰輔老臣的殷監正被以“妄議皇儲”的罪名罷官奪爵,若非因皇后為皇上祁天納福,不欲行殺戮之事,殷監正怕是性命難保。與當年衛家一樣,幾乎是一夜之間,閥門殷氏由盛轉衰,一蹶不振。
朱門金樓玉馬堂,牆倒樓傾盡作空。
自此之後,朝中大臣但又非議者皆遭排擠,順之者升,逆之者遷。鳳衍擅權亂政,恣意妄為,舉朝懾於其淫威,怒不能言。人人側目以視。
天朝自開國始,仕族荒淫靡亂至此到達極致。朝野內外幾乎是政以賄成,官以賂授,冠冕名士道貌岸然,公卿大夫驕奢淫逸,令不少有識之士扼腕長嘆,痛呼哀哉。
朝臣欲面聖而不得,不日宮中令下,晉皇后為天后,垂簾太極殿聽政視朝。百官群僚、番國使臣朝賀天后於肅天門,山呼千歲,內外命婦人謁。帝后並尊,自古為見,朝臣震驚之餘去卻無人敢有二言,三公之下,望風承旨。太極殿珠簾後,一雙清醒到寒冷的眼睛靜靜看著這一天滾水沸騰。仕族的驕橫弄權,已讓天下人無不憤恨,之後縱有滔天巨浪血洗閥門,也將是雨露甘霖當頭澆,眾望所歸。
下卷 第85章 崑山玉碎鳳凰鳴
長嶺古道,數騎駿馬飛馳而過,落下滿天煙塵滾滾,一路東行,直奔琅州。
數名玄甲鐵衛護送斯惟雲自天都出發,馬不停蹄,披星戴月三千里,只用了不到五天時間便趕入東海都護府境內。待看到高聳的琅州城時,斯惟雲似乎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