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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東聽了吳二爺的報告，搖著亮頂腦袋，表示絕不可能，說：&ldo;春天掃蕩過了，夏天麥子沒熟，掃個什麼勁！&rdo;他接著提出伍仁橋據點沒抓伕要車，跑安國的大車回來說城裡沒增加鬼子，勸吳二爺別聽村幹部那一套，他說：&ldo;他們是無事生非，庸人自擾。&rdo;吳二爺根據雙方情況，心裡下了結論：敵人馬上來不了。

就在當天夜裡，他家住的兩個騎兵班，悄悄起來牽著馬到連部集合。連部設在他的斜對門‐張老東家客廳裡，吳二爺不放心，跟到張家去看，見全連鞍馬齊備，正要出發。張老東站在客廳裡，窗戶上透出他搖搖晃晃的大影子，像是坐臥不安的樣子。吳二爺先乾咳一聲，表示打個招呼，隨即進客廳去。張老東朝他點點頭，吳二爺說：&ldo;情況準是很緊，看他們快的……&rdo;說到&ldo;他們&rdo;兩字，頭向院中一擺。

&ldo;打遊擊嘛！&rdo;話音裡充滿了諷刺和不滿，像是故意叫院中同志們聽的。吳二爺才要答話，門簾一響，柱子進來了。柱子給張老東扛了十來年長活，跟張老東是叔侄相稱的遠門當家，他有四十多歲，參加了工會，不大開會也不願學習，受地主的剝削他懂得，就是不願正面鬥爭；對張老東有些懼怕，常想：工人增加工資是上級給訂的，我犯不上得罪你，你乍刺，上邊就會管教你。

&ldo;大叔！家裡的人都起來了，東西也收拾好啦，多會走？&rdo;柱子問張老東。

&ldo;二青哩？&rdo;他反問了一句。

&ldo;吃罷晚飯就開會去啦！&rdo;

&ldo;開會！開會！一年到頭光開會。我花錢僱長工，吃著我的飯，幹著八路軍的活兒，這份冤向哪兒說去。&rdo;吳二爺見張老東臉朝他講話，便說：&ldo;這麼晚還不回來，二青這孩子，真有些過分。&rdo;說完向窗外瞥一眼，看了看院裡動靜。張老東說：&ldo;壽軒！（壽軒是吳二爺的官名）咱們誰也不等，叫你家人去，咱們一塊走！&rdo;正在這時，騎兵們都出發了，馬蹄在大街上咯噔咯噔亂響。老鄉們也亂啦，牽驢牛，扛鋪蓋，揹包袱，女人叫，孩子哭，一家人怕失散，嚷嚷著打招呼。張老東又急又怕，大聲喊西院的女眷們說：&ldo;看你們這股坐折板凳熬幹燈的勁，個挨個是痴眉麻搭眼的，都快滾出來。&rdo;他回頭朝柱子說：&ldo;你牽上青騍子，帶著驢騾子，馱好被褥，掛好包袱，快快快！&rdo;他自己緊了緊腿帶，抓起松木柺杖，領頭往外走，出門口正碰上吳二爺，兩位家長沒再說話，就並起肩走。這時隊伍已離村很遠了，老鄉們也大部走完，街上稀稀拉拉的沒有幾個人。

出了村，聽見炮直響，張老東碰了一下吳二爺的肩膀：&ldo;村裡人淨朝南和西南跑，不知為什麼，依我看，橋上沒增兵，北邊準沒事，咱們過河往北去。&rdo;吳二爺說了聲&ldo;可以&rdo;，他們便渡河奔楊家莊方向走。炮聲從東北方面傳來，張老東等高興自己選對了道路，加快了腳步由楊家莊向西北方向走。約莫走到棗樹營，迎面逃難的人流衝過來，人們跑的又急又快，問也問不出個準確情況，他們不得不轉回頭往南跑。再返回河岸時，找不到渡口了，兩位家長只好狼狼狽狽地領頭膛過河來。過河後，柱子和牲口都瞧不見了。張老東急於趕上柱子，女眷們偏走不快，他一路罵罵咧咧地不住口，不管怎樣著急，他們終於落在所有人的後邊。東方天色發白的時候，遠處晨霧彌蒙中，瞅見一個矮身形的人，用力往回拉牲口，牲口揪著屁股不動；張老東看著像柱子，冒減了聲：&ldo;是柱子嗎？&rdo;

&ldo;是我，大叔！&rdo;柱子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