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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柱降低了，人們心裡又有了新的不安：敵人放完火，也許在村裡屠殺，也許到村外捕人，也許他們幹出叫人想像不到的壞事。大家瞪眼瞧著村裡新的變化，也瞧著四面八方可能來的敵人，沉默、憤恨籠罩住他們的心，每個人都在推測這一場災禍的結局和付出的代價，但相互間一句話也沒說。

過午之後，村裡有人出來說敵人進村後打了幾個人，點了幾把火，後來不知聽到什麼訊息，就驚驚慌慌地竄回河北去了。

聽說敵人走了，二青他們鬆了一口氣，火氣一消，就覺得又飢餓又疲乏，渾身懶洋洋地沒勁。想回村去，又怕敵人再回來。大夥核計著還是先休息休息，睡一陣好覺再說。趙大娘知道二青和朱大牛昨夜一宿都沒閤眼，心裡覺著他們怪可憐的，就自報奮勇給他們看情況。朱大牛見有人看情況，把兩隻露腳趾頭的布鞋脫下來，砰砰地磕打了幾下，摔掉了鞋上的塵土，一歪身枕上它，一會兒便響起了呼呼的鼾睡聲。趙大娘走後，就剩杏花、二青。杏花見二青那種疲乏的樣子，小聲地問：&ldo;二青，你餓嗎？我清早跑的時候，還帶著幾塊乾糧哩！&rdo;二青說：&ldo;我現在乏的厲害，不想吃東西！&rdo;杏花便把自己的小包袱遞給二青，另手指著朱大牛說：&ldo;你別枕鞋，就枕上這個包袱睡覺吧！&rdo;二青有點不好意思，笑著推辭：&ldo;你枕吧！我枕我的褂子，&rdo;說著就要脫。杏花一隻手捺住他的袖口，把個小包袱硬放到二青的懷裡，然後側身面向二青躺下。兩個人離的這麼近，她已看到對方有點侷促不安，她竭力想消除對方的不安，但又找不出什麼辦法，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她曾想單刀直入地說：&ldo;二青！說痛快話吧！我很愛你！&rdo;但女孩家傳統的習慣，不能允許她這樣，後來她說：&ldo;二青，那天鑽洞的事，想起來，真叫人後怕呀！&rdo;

&ldo;已經自過去的事了，還怕他幹什麼？&rdo;說了這話，雙方又愣了幾分鐘。在這倏忽的時間裡，杏花精神上擺脫了現實的殘酷，想到光明的未來，她把自己未來的幸福生活都同二青聯絡在一起。於是她又說：&ldo;這個環境真夠殘酷的，二青！幾時闖過這一段\&ot;大掃蕩\&ot;去，環境一恢復就好啦！二青！那時候咱們一塊到縣裡受訓去！一塊學習，一塊進步，你說好嗎？&rdo;對希望中的幸福，她的眼睛裡發出閃耀的光輝，似乎這種美滿的生活，就擺在她的眼前一樣。二青雖然理解杏花跟他是很要好的同志，但他沒有了解杏花話裡真正的意思，相反的，他覺得杏花這種想法在目前說來，是不合實際的，對當前鬥爭是沒有好處的，於是就帶批評的口氣說：&ldo;杏花，現在咱們是刀尖上過日子啊！你想的多麼便宜呀！環境好轉，縣裡受訓，都是好事，可都是將來的事，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rdo;杏花不硬不軟的碰了個釘子，虛榮心促使她挺難過，覺著二青的話裡，有的是不瞭解她，有的簡直是誤會她，臉蛋發熱，心裡一彆扭，就扭過臉去再也不理睬他。

四周寂靜了。頂著粉穗披著綠衣的紅荊，河灘裡陽光照耀下閃爍著金星的沙土，岸上一片綠色海洋似的麥田。麥田盡頭佇立著凝眸瞭望敵情的趙大娘，都一動也不動。她再翻轉身時，二青已經同朱大牛一樣呼呼地睡了。他濃厚的黑眉毛雖然很強，但那對閉上的大眼微微有些凹陷，臉龐也有些消瘦。她知道這是戰爭生活對他熬煎的結果，她想：環境對他已經夠殘酷的了。漸漸地她把方才對他不愉快的感覺，又完全轉化為同情和憐惜他了。心裡一平靜，呼吸一自然，慢慢地她也睡著了。

趙大娘把他們叫醒時，天氣已不早了；各處都沒有動靜，兩三里之內的村莊，都能看見往來的行人，地裡也有收割麥子的人。估計是沒有什麼情況，他們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