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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東躺在當院的圈椅上，下房西屋點著一盞亮亮的油燈，燈光射到院裡，很清楚地看出張老東那胖豬似的身軀，一隻拖鞋脫在躺椅下，他赤著雙腳，腿搭著腿，很安閒地搖擺著，他身旁放一個茶几，上面放著茶杯和酒壺。東屋裡是涼灶，他的大兒媳婦正蹲在鍋臺旁邊炒菜，灶火裡冒著濃煙烈火，一股帶香氣的烹調氣味，從廚房射出來。二青心裡想：全村人民流血流泊、拚死拚活地掙紮了一天，粒飯滴水都不沾唇，他家倒安安靜靜地煎炒烹炸喝舒心酒，這老的還有良心嗎！

&ldo;二青！怎麼這時候還不睡覺，就你一個人嗎？&rdo;對二青這時候來，張老東有些著慌，兩條腿伸直，停止了搖擺，兩隻光腳板慢慢鑽進拖鞋裡去。

&ldo;對，就是我一個人。&rdo;二青答話時向左右觀察了一下動靜。

第26章

聽說二青一個人，張老東恢復了原來的安靜狀態，從新抬起兩條胖腿，繼續搖動起來。他說：&ldo;今天的事可真危險，我非常擔心，生怕村裡受到大損失。&rdo;見二青沒有回話，他繼續說：&ldo;要按我看，日本軍捆上幾個人，咱們多花點錢保出來也就算啦！偏偏遇見趙農會家的怪脾氣，他硬碰硬，這不是拿雞蛋朝石頭上碰吭！&rdo;

&ldo;住嘴！&rdo;二青眼一瞪從腰裡抽出手槍來。&ldo;你少說這些風涼話，沒有壞傢伙給敵人暗地裡勾著，沿河村今天是不會出漏子的。老實告訴我，今天誰到你家來啦？&rdo;

&ldo;二青！你還不清楚我呀！我是個膽小之人。&rdo;見到二青的槍他態度軟了，從躺椅上害怕地站起來。&ldo;從區長和你們那天跟我談話後，我連維持會也沒去過。&rdo;

&ldo;你可要說實話！&rdo;二青用手槍朝他腦袋上點著。

&ldo;我哪能不說實話，不信可以問問柱子！&rdo;

&ldo;沒有人來也好，告訴你，以後不准你登維持會的門邊，不許你給敵人聯絡！&rdo;

&ldo;對！不去維持會也好，免得擔嫌疑。&rdo;

&ldo;別說廢話了，你們快集到一個屋子裡去。&rdo;說到這，二青回身向月亮門一招手，銀海躥進院來，拉開槍栓嘩的一聲推上了頂門子。他說：&ldo;全家老小，不分男女，都滾到下房西屋去！慢一點，老子就是一槍！&rdo;張老東惟命是從地帶著小波他們進了西屋。銀海又發命令：&ldo;都圍在燈前，眼睛瞅著燈頭，誰敢錯個眼神，老子還是一槍！&rdo;銀海說完，找來一把鐵鎖把西屋門鎖住了。

二青攀著梯子一步一步登到房頂，月亮照的四下澄亮，北面一里遠處，躺著大長蛇一樣的滹沱河，沿河兩岸的村莊靜靜地毫無音響。站在全村最高建築物上的二青，由於悼念趙成兒的犧牲，由於痛恨敵人的殘暴，一股熱力從咽喉裡冒出來，他向全村群眾講話了：

&ldo;叔叔大伯，兄弟姊妹們！我是二青啊！趁你們大夥沒睡覺的時候，我把農會主任犧牲的事兒向大家說說……。&rdo;二青說一句，從西北角河岸的拐彎處傳來清楚的迴音，這就更助長了他講話的情緒。&ldo;趙主任為什麼在日本鬼子瞪著眼殺人的時候出來拚命呢？因為他是共產黨員，他願意一個人流血，叫大夥少流血，他一條命換得了全村大夥的命。老鄉們，叔叔大伯們，我說的這個道理對不對呢？&rdo;二青說到這裡，喘了口氣，這時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向他回話，聲音很洪亮，像是從就近一所院裡傳出來的。&ldo;你說的很對呀！我們都聽你講話哩！沉住氣慢慢講吧！早有人放哨去啦，等一會還有新鮮事兒告訴你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