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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大約是清明節用來避邪的，在上海也有這樣的風俗，不過用的不是柳枝而是艾草。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碰，它就開了。閣樓裡有一張雕花木床，床的裡側還有抽屜。床上的被褥和蚊帳都是新的，有一股淡淡的棉布味。床頭有一個五斗櫥，靠牆一排紅木書架，不過書架上空無一物。姚佩佩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身上懶懶的。因想到下午也無事可做，便和衣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到了上燈時分，小王才從工地上回來。孟四嬸問他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小王也不答話，走到灶下從水缸裡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抹了抹嘴唇，這才說：&ldo;縣長到夏莊喝酒去了。&rdo;

姚佩佩已經早早吃過晚飯了，這會兒正在廚房裡洗臉，聽到譚功達去夏莊喝酒，便笑道：&ldo;他去夏莊喝什麼酒？&rdo;

小王道：&ldo;我們幾個從工地收工，正要往回走，就看見堤岸上來了一夥人，把我們當頭攔住。一問，為首的就是夏莊新上任的白鄉長，也就是咱們縣長的大舅子，名叫白小虎的，幾個人又拽又拉，把譚縣長給拽走了。&rdo;

&ldo;這麼說，那個白小嫻原來是夏莊人？&rdo;佩佩問道。

&ldo;那還用問？&rdo;小王說，&ldo;他丈母孃，老丈人都來了。那丈母孃一見縣長，上前不由分說，就去替他撣土，我當時跟在後面，不知究裡，心裡吃了一驚。心說哪裡來的這麼一個痴婆子，怎麼一見縣長，上來就亂打人呢。&rdo;

孟四嬸笑得前仰後合：&ldo;平平常常的事，叫小王同志一說，還真滑稽。&rdo;

姚佩佩沒有笑。她咬著嘴唇，臉也漸漸地變了色：&ldo;那你幹嘛回來？蠻好跟著縣長一塊去開開葷。&rdo;

小王聽見佩佩的話中含著譏諷之意，又不知她為何跟自己生氣，只得陪著笑臉道：&ldo;他們倒是拉我去的，可我想到你一個人在家也怪冷清的，就回來了。&rdo;

&ldo;難為你這麼費心！&rdo;佩佩挖苦道。

等到小王吃完飯，孟四嬸炒了一盤隔年的南瓜子。三個人圍著灶腳磕著瓜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直等到後半夜，還不見縣長回來。孟四嬸道：&ldo;縣長這時候不回來，興許今晚就不會回來了。一定是喝多了酒，在丈母孃家住下了。&rdo;佩佩笑道：&ldo;要我說，他們蠻好再打個電話到文工團，把那個白小嫻也叫回來，來個一鍋燴，豈不更好！&rdo;

小王嘿嘿地笑著。孟四嬸也抿嘴而笑，她偷偷地看了姚佩佩一眼，沒有說話。

到了第二天，譚縣長還沒回來。高鄉長和幾個鄉幹部也都不見了蹤影。小王勸了半天，硬是把姚佩佩拉到工地上去了：&ldo;你就是去裝裝樣子也好。&rdo;

姚佩佩跟著幾個媳婦、婆子挑了半天的土，累得腰痠背痛。佩佩從來沒有幹過農活，扁擔剛剛捱到肩膀，她一縮脖子就滑了下來，一連三次都是如此，嘴裡還說：&ldo;咦，我的肩膀怎麼是滑的？&rdo;逗得村裡的媳婦們笑成了一團。她們又讓她去挖土，可任憑她怎樣用力猛踩，那鐵鍬卻是紋絲不動。最後，一個管事的婦女就把她派到堤岸上，和一個掉光了牙齒的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發籌子。原來在農村幹活，也要發籌子，每個人挑著土從河底爬上來，都要從老婆婆手裡取一個竹籌，最後按籌子的多少計算工分。一看到那些塗著紅漆的竹籌，姚佩佩心裡一動，眼淚又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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