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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工廠的停車場,表面上看著是平地,其實是一個舒緩的斜坡,晚上很難發現,但經過疲勞的夜班之後,清晨下班時有時會看到自己站的地面歪斜著。
雅子感到略微有點眩暈,兩手扶住花冠車的頂部,支撐著身體。汽車頂上,因為夜間大氣凝結,滿是水滴,就像浸到水裡似的,雅子兩手濕漉漉的。雅子在牛仔褲上蹭了蹭雙手。
想不到那個年輕的巴西人會說那種話。雅子清楚那不是說謊。雅子回憶起那天早上,和雄就像喪家犬似的追隨在自己身後。像那天一樣,雅子再回頭看時,路上已不見和雄的影子。他一定很傷心吧?
雅子受到的打擊,與其說是被和雄撿到了丟棄的鑰匙,倒不如說是和雄那厚重真摯的感情和深刻的憂鬱。現在的雅子跟感情無緣,那是她不需要的東西。自己已把退路都截斷了,難道自己今後就這樣生存下去嗎?前幾天的孤獨感再次清晰地出現在心中。
因為那一天,她越過了界限。碎屍,棄屍,甚至連同回憶她都想抹掉。不過,自己已無法回到從前。雅子想吐,就在車邊吐起來。越吐,就越想吐,嘔吐感怎麼也止不住。雅子跪在車邊,一邊流淚一邊不停地吐著黃色的胃液。
用面巾紙擦過眼淚和口水,雅子發動了車子。不是回家,而是左轉彎駛上車輛稀少的、從新青梅公路到狹山湖的道路。路是s 形,車反覆地左右急拐彎。雅子把車打到二檔,開始爬坡,大清早的,沒有車輛來往。途中只是跟開&ldo;幼孤&rdo;
牌機動兩用車的老人擦肩而過。
在山間峽谷攔河建壩形成的狹山湖,在橋左右兩邊平坦展開。淺茶色的土壤圍著湖,周圍景色就跟迪尼斯樂園似的,很平坦,瀰漫著人工湖所特有的虛假味。
伸樹還是孩子的時候,看到這個湖,還被雅子嚇唬哭過呢。雅子說湖裡會有恐龍出來,嚇得伸樹哭叫著,把臉埋到雅子的肚子上,再也不去看湖。想起這事,雅子無聲地笑了。
朝陽照在人造湖的水面上,閃閃發光。因為睡眠不足,雅子對過多的光亮感到眼暈。她眯起眼,瞥了一眼湖面,拐上通往聯合國教科文村的道路。接著又跑了一會兒山路,不久就看到了她熟悉的地方。雅子把車停在夏草橫生的路邊。離這裡步行五分鐘的樹林裡就埋著健司的頭。
雅子下車,鎖上車門,披荊斬棘,走進樹林。她很清楚,這一舉動很危險。
不過,她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只是自然地走著。
雅子從幾十米遠處,靜靜地凝視作為參照物的大樣樹。樹下的草叢中,只有很少的土露出來。周圍沒有絲毫變化。現在正值盛夏,整座山更是生機蓬勃,就像被賦予了生命似的,比十幾天前更充滿生命氣息。現在,健司的頭大概已經腐爛,溶入土中,成為蟲類的可口餌料了吧?這想像有些殘酷,也略感愉快。因為自己把健司的頭賜給了大山的生靈。
透過樹縫斜照進來的陽光刺痛了眼睛。雅子急忙把抱胳膊的兩手分開,遮住陽光,久久地盯著同一個地方。回憶如同開著水龍頭的水管裡的水,源源不斷地流淌,以至於忘記了時間的飛逝。
那天,雅子懷抱裝著健司頭的紙袋子,物色埋藏的地方。健司的頭很重,雙層的商場袋子都幾乎脫底,並且,雅子手裡還抱著鐵鍬。雅子一邊用作業用手套擦額頭上的汗,一邊多次倒換手。那時,胳膊感受著健司的下巴,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當時的感觸現在仍記憶猶新,想起來還打寒戰。
雅子回想起一部叫《格魯西亞的頭》的電影。電影中的男人在大熱天的墨西哥一邊給將要腐爛的頭顱澆冰,一邊駕駛&ldo;藍鳥sss &rdo;飛奔。男人的臉充滿憤怒,顯得悲壯。雅子想,十天前的自己,在這兒彷徨時,肯定也是那副神情。是的,是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