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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淵看了看,是《葛生》。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偏偏挑了一首難的,上面的字都不簡單。
裴淵自幼熟讀經典,這等文章,已經好久不曾正經讀過。不過看晚雲端端正正地坐到案前,繃起一張小臉,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他也不禁認真起來。
他讀一句,她便跟著讀一句,而後抄寫認字,熟背下來。
裴淵仍記得自己在識字的時候,沒少挨過戒尺打手心。這樣的方法確實讓人委屈,可他想不到還有什麼更有效的方法。於是每回晚雲寫錯,就也會被他罰抄和打手心。
秉著當日事當日了的規矩,無論多晚,裴淵都會等她把字罰完。有時為了一小段文章,他會陪她罰到天亮。
裴淵以為,照晚雲的性情,她會哭鼻子。可是沒有。那小臉只是有些委屈,即便蹙著眉,也總會認命地把字寫完。
她是很好的學生,能吃苦。裴淵驚訝地想,若她當年與自己一同上學,恐怕師父會更喜歡她。
至於那短刀的事,裴淵在六兒那裡得知了緣由。
「那短刀麼?」六兒一拍腦袋,想起來,「我那日為公子收拾書房,見此物其貌不揚,以為是公子從雜物房裡取來臨時用一用的,便打算放回去。許是那時懷裡抱著的物件太多,在院中落下了,公子撿到了?」
說著,他神色變得訕訕,賠笑道:「小人不知那是公子的要緊之物,公子恕罪……」
「不是什麼要緊之物。」裴淵打斷,淡淡道,「隨便問問罷了。」
第16章 春來(十六)
「阿兄,」有一日,晚雲忽而向裴淵問道,「我母親去世時,說她要去尋父親,也不知她找到不曾?」
裴淵聽得這話,有些詫異。
他手上正擺弄著一瓶藥膏。天氣轉暖,山裡的蟲子多了起來。晚雲的手背上被咬了一串紅點,裴淵教她習字的時候發現了,就將藥膏取了來。
「為何突然這般問。」裴淵用一根竹籤將藥膏挑出來,抹在她手背上。
那藥膏的味道不太好,晚雲嗅了嗅,皺了皺鼻子,但還是用手指抹勻開來。
「便是我剛才讀《葛生》想到的,」晚雲道,「我母親思念我父親之時,也是這般模樣。」
裴淵看著她,少頃,道:「你母親和你父親,十分恩愛麼?」
晚雲卻道:「那是自然,若不恩愛,怎可做父親和母親?」
是麼?裴淵的唇邊泛起一絲自嘲的笑,沒有說話。
晚雲卻自顧地思索,少頃,輕聲道:「她那樣誠心,老天必定幫她,一定找著了才對。」
夜風徐徐,窗外掛著一輪明月。
月色皎潔,落在她水靈靈的眼裡,像照亮了一汪清泉。
裴淵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說下去,收起藥膏:「擦好了便寫字,我方才給你的那幾個字,每個抄五十遍。」
如晚雲所盼望,三月來臨,天氣轉暖。
外面的山上,繁花遍野,明媚宜人。
這山中因為野獸橫行,再大膽的人也不敢踏足。晚雲卻喜歡看花,每天都求著裴淵帶她出去轉一轉。
「可宅中的桃樹怎還光禿禿的?」晚雲不解地問裴淵,「它從前開過麼?」
「會開的。」他指指一棵桃樹上冒出的青蕾,道,「也許再過上半個月,便可看到花了。」
晚雲望著那枝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