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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他要向自己的老朋友漁父辭別。清晨的叢林陰暗涼爽,百鳥寂寂。他來到漁父的茅屋前,推門進去,漁父躺在竹榻上半睡半醒,回頭見是他,問道:「這麼早,有事?」
「有。」莊周說,「我來向您辭行。」
「噢?」漁父側身託頤,很感興趣地問道:「去哪兒?」
莊周說:「南履楚越之地。」
漁父說:「楚越之地,風俗不類中原,應該去長長見識。」
莊周說:「我正是此意。」
漁父說:「然,小子,曾不聞『父母在,不遠遊乎』?」
莊周笑了:「您最明白我的志向。」
漁父說:「好。走得好。你究竟不是一隻凡鳥,不能老關在小小的樊籠裡。」
莊周頓了一頓,道:「我走之後,煩您給我母親說一聲。」
漁父說:「好。不過,你遠遊楚越,準備何時歸來?」
莊周望著竹窗外漸曉的天光,沉聲道:「不知道。人生在世,本來就是一位過客。我願意過一種浪跡天涯、無所拘束的生活。」
「我老了,身體不行了。不然,我真想與你同遊。年輕的時候我多次去過楚國,而且在楚國客居數年。回想起楚地的風土人情,真是令人難忘。」
漁父向莊周詳細介紹了去楚國的路線,以及楚國的地理情況和文化風俗。莊周將這些一一牢記。然後,漁父將懸掛在屋頂的小布袋取下來,從裡面倒出一堆色彩斑斕、各式各樣的貝,有真貝、海貝、銅製貝,上面刻一些陌生的文字。莊周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東西。漁父告訴他,這就是楚國的貝幣,相當於我們中原一帶流行的刀幣與布幣。用它,可以買到各種生活用品,而上面的文字則標明它們各自的幣值。漁父讓莊周帶上這些貝幣,以備到楚國以後使用。莊周要推辭,漁父說,這貝幣只有在楚國國土上通流,到了中原就只能當小孩子的玩意。莊周只好把貝幣裝進包裹。
看看要分手了(誰知這不會是永別呢?),兩人都戀戀不捨,但又說不出許多話來。他們一老一少,都是生性豁朗天真,對於世情看得很開的人,當然不會在別離時作女兒態;但茫茫濁世之中,知音難求,老不離少,少不離老,兩人產生了深厚的感情。莊周這一走,老漁父只能鎣孑度殘年了。
漁父想了想說:「我有一匹馬,送與你做腳乘吧。」
莊周有心拒絕,但竟沒有吱聲。兩人出了屋子,漁父去馬廄裡牽出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漁父摩娑著馬長長的鬃毛和光滑的頸項,說:「帶著他吧!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日子沒有多少了。我西歸之後,這匹馬就成了孤兒了。你帶它走,你們倆也可做個伴兒,減少一下旅途的孤寂。」
他撫摸著馬的頭顱,眼光中流露出依依不捨的深情:「這匹馬陪著我已快十年了。我沒有讓它幹過重活,只是偶爾騎它逛一逛,莊周,你要好好愛惜它。看見它,就當作是看見了我。」
莊周接過馬韁:「老丈,您要多多保重。」
漁父笑道:「我還要等你回來歡聚暢議呢。」
牽著馬,莊周離開了叢林中的茅屋,離開了他少年時代精神上的導師和朋友,踏上了南下的官道。
一路上,他看到遍地都是逃荒的農夫,破敗的村落。官道上偶爾有身著盔甲的騎兵飛馳而過,揚起滿天黃塵。也有一些商隊的車馬來來往往。
午時左右,他來到宋國的都城睢陽。睢陽離他的家鄉蒙邑很近,他以前來過幾次。睢陽城內街道開闊,房屋相連,攤販林立,行人擁擠。貴族們穿著華服錦袍,乘著高大的馬車招搖過市;窮人們穿著粗褐衣服,沿街乞食。莊周無意在此停留,自北門入,南門出,穿過了睢陽。
出了睢陽城,就是從西往東流入淮水的睢水。睢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