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君子(第3/3 頁)
郎微微驚訝地看她一眼,點點頭。
“各人自有命。我們白水營的前程再艱難,也不能拿阿姊應有的平靜日子來換。我既看出你底細,若是繼續裝聾作啞,如何是君子所為?”
這話她聽懂了,喃喃道:“君子。”
這兩個字從來離她很遠。但不知怎的,想到十九郎口中那些齊國的史官,竟平白有些鼻子發酸。身邊的一人一騎,也平白變得高大偉岸了三分。
但她這點小小的感動只持續了片刻時光。十九郎話鋒一轉,嘻嘻一笑,又回覆了油腔滑調:“況且關於阿父夫人的情報是我帶回去的,我這樣也算將功補過。不然等到以後,大家入戲已深,再讓別人發現了差池,我依然得成一罐醢醬——多半還會剁得更細些。”
剛說什麼白水營“情況不妙”,轉眼又開始輕鬆談笑。羅敷跟他認識沒多久,已經敏銳地察覺到,每當話題滑向沉重的時候,這人總是會故意插科打諢,將氣氛強行撥轉到嘻嘻哈哈。
是不是覺得跟她這個大字不識的“俗物”,沒什麼嚴肅交流的必要?
不然,怎的到現在,連姓名也沒跟她通?
她如鯁在喉的,心思轉三轉。靜謐的夜色籠蓋四野,前路無光,家不知何處,突然便覺得無比孤單。
十九郎也沒什麼聊天的意願了。抬頭看天,雲彩縫裡辨認星辰,一言不發地帶路。那些看似千篇一律的田壟、樹林和山坡,他從中開闢出通路來。
羅敷馭馬漸漸有些經驗了。一處匝道過後,她現學現賣,跟著十九郎撥轉馬頭,過了一條潺潺流水的小溪。馬蹄濺出寒水,溼了她的布鞋。
她忽然輕聲開口:“這裡離邯鄲還有多遠?要是跑起來,會不會更快些?”
在曠達的夜裡,聲音顯得空靈而細弱。十九郎好一陣才聽明白,立刻忍俊不禁。
“這麼著急回去?阿姊的家裡,是有擔憂焦慮的父兄,還是有翹首等待的情郎?”
羅敷臉上一熱,心頭一串小小的火苗。這個豎子小兒,把無禮當個性,還胡說八道成癮了?
但她沒發作,反而故作關切,淡淡回一句:“是擔心你外出太久,惹上嫌疑。”
十九郎沒想到她如此體貼,居然有點臉紅了,想是心中有愧。
他大大方方地回答:“快騎容易摔,阿姊還是安全為上。就算嫌我煩,也只多煩你兩個時辰罷了,阿姊能忍吧?”
一句話透著狡獪,倒讓羅敷不好意思起來。她哪有這麼小肚雞腸?
但她還是把那句“不嫌你煩”咽回肚裡。否則不是正中他下懷。
她微微俯身,親親熱熱的拍拍小馬頭頸,悄聲吩咐:“快點走。”
夜路走得慢,還要避開偶爾的夜巡士兵。身邊的景色千篇一律。羅敷打著呵欠,心想,被馬車綁架來的時候,似乎沒走這麼久啊……
突然心思清明一刻,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十九郎在故意繞路,讓她記不清白水營的所在。
她倒是心平氣和,覺得這也無可厚非。眼看著十九郎一本正經地帶路,心裡居然覺得有點可愛,生出一種“看穿不戳穿”的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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