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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裡邊是個小院子,而樓房卻轉著一圈,一層一層上去。辛起就住五樓,房間有十五平方米,什麼擺設都沒有,就一張床,一張桌子,三個紙箱子裝著衣物。伊娃已經覺得這甑糕不如在茶莊時的吃著香了,但她還是吃著,一邊吃一邊感慨她從未來過這樣的城中村,有這麼多的小吃,卻又是如此不堪的環境。辛起說:你記住,美味都來自貧窮,因為貧窮,要把粗糧做得有味了才能下嚥麼。現在的城裡,越是骯骯髒髒的地方,越是有地道的傳統小吃。伊娃還是對辛起說不要住在這裡,即便高檔社群房租太高,而她房東的那兒也可以住麼。辛起說:我不該帶你過來,你看不起我了?伊娃說:哪裡哪裡,我只是說你這麼漂亮的住在這裡不合適。辛起說:你不瞭解我。於是講述起了她的身世,她的工作,她的婚姻和她目前的處境。她講這些故事時,怨恨著,咒罵著,嘆息和流淚,還時不時鼻子裡發出哼哼聲,像是在咯痰,又像是嚙出一響即逝的笑。她說:我現在沒錢。我賺不來錢,錢也不來找我。當你沒錢的時候要賺一分錢i是那麼艱難。何況我要離婚,我搬了那邊傢俱,我只能租住在這裡,一苗針落在塵土裡,它是找不到的,誰也找不到的。伊娃說:那個香港人呢?他應該過問你是怎麼生活的,應該讓他來看看你居住在這裡!辛起說:希姐知道我這些事,海姐也知道我這些事,尤其是海姐,她為我抹眼淚,唉聲嘆氣,但她又痛罵我,罵得非常難聽,我就是被她罵醒了,也覺得自己可憐又無恥。我現在已經沒有再去香港的念頭,那香港老頭在我心裡死了。這地方我沒有告訴過我所有的朋友和熟人,就連希姐海姐也不知道。我和希姐海姐她們不是一夥人,她們雖然對我好,我也時不時和她們待在一起,但我知道我是蝌蚪跟著魚浪的,浪到最後,人家還是魚,我是青蛙。之所以叫你來了,你是外國人,我又是說不清緣由地喜歡你,讓你來幫我在這條街上看看,這裡房租便宜,是否能開辦個什麼店鋪,比如做美甲,比如文眉或文唇,這些技術我都會的,投資又不大。天漸漸黑了,屋子裡拉開了電燈,伊娃靜靜地聽著辛起在說,思緒竟然飄到了遙遠的聖彼得堡,想到自己的處境,甚至覺得辛起也正說的是她自己的故事。但伊娃終沒有說出這些,發怔了一會,看著辛起。燈光下,辛起的臉開始活泛,汗津津裡漸漸紅潤,雖然眼裡還含著淚,卻眉毛像觸鬚一樣飛揚閃動,目光明亮起來了。
窗外響起了警笛,一聲比一聲地緊迫,又長久不息。是有了病人喚來的救護車,還是警車來抓某某吸毒者、盜竊犯或要制止一起聚眾鬥毆?辛起和伊娃沒有疑問,也沒趴在窗臺上往外看,她們依然在說她們的話。差不多十點半了,辛起就留伊娃今晚睡在這裡吧,明日一早,她要和伊娃把這條街逛遍,尋找個門面了考慮能做個什麼營生。伊娃也就給房東大媽打了電話說明瞭情況。兩人在那張單人床上擠著躺下,她們說:咱們再說吧,說到什麼時候瞌睡來了就睡去。她們說著這個社會,中國的社會和俄羅斯的社會,說著她們與社會的關係,說著各自遇到的男人,說著金錢。後來,先是伊娃就慢慢閉上了眼睛,辛起再說什麼,她沒有回應,辛起說:你睡著了嗎?睡著了我就不說了。伊娃眼睛還閉著,卻含糊地說:你說吧,我聽著的。辛起又說起來,說著說著,自己的眼皮也閉上了,聲音也逐漸低下去。她們進入了迷糊狀態。就在這個時候有一種什麼聲音很奇異地傳來,這種奇異就像一種蟲子,從耳朵裡進來就竟深入到了身子裡和骨縫裡,睡意便驟然失去。儕娃推著辛起,說:這是什麼聲?辛起說:是叫床。伊娃愣了一下,反倒覺得自己怎麼就聽到了這種聲,而且是聽到了這種聲能如此敏感,臉上頓時發燒,說:叫床?側耳聽聽,果然是在叫床,甚至此刻聽出那不是一種腔調和叫法,幾乎在三處,或者五處六處,都有了這種聲音。扭頭四顧,似乎覺得屋頂、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