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第1/2 頁)
「崔朗徵是太后內家侄,當年我被貶,便是他與我之事被他姐姐發現。正逢大選之年,崔家怕名聲有損,太后尋了那莫須有的由頭貶我。」
是是非非,事隔多年,周巡撫終於恍然醒悟,也難怪這一心要強的小師弟不肯說,如今一出手又不留餘地。
雖說因果迴圈報應不爽,然而這招太過惡毒,周巡撫講究圓滑手段不似沈吟那般鋒芒畢露,一時間難以接受。待將小師弟罵了一頓又抽了一頓藤鞭,賊船揚帆入汪洋大海,覆水難收,周巡撫只得答應做這等不恥勾當。
沈吟呆在屋內沒有出門,到沒有多少心急如焚,只是坐不下去靜不下心,平白無故雙手空閒,就是要找些事做。練字靜不下心,亮白宣紙上筆墨遊走,寫得卻是四不像。
胡管家雖不管老爺小老爺做了什麼事,哪怕天崩地裂,他也只是來傳個話,有關「成」與「不成」的簡簡單單三字,道出兩種背道而馳的結果。
地上扔了許多宣紙球,乍一看,如滿地皚皚白雪。沈吟就在這一地白雪中席地而坐,赤手捧著本破敗泛黃殘本,衣冠楚楚,白衣無塵。就是這麼個白玉無瑕的人,剛剛毀了一個男人的前程似錦。
胡管家悄悄進屋,附在他耳邊道:「成了。」
也許只是鍋內的粥熬成,是缸中的醬菜醃好,是枝上葡萄豐碩,是樹上香梨圓潤。
沈吟不作聲色,將手中殘本遞給胡管家,這些殘破紙張風吹即散,卻價值萬金。沈吟坐回榻上,雙手搭上膝蓋,他在自己人面前不慣做正經姿態,而今稍有正經偏顯得不正經,吩咐:「泡茶。」
再大的喜事,無人分享都如虛妄。沈吟想他晚上就來了,把開心都留在那時候一併發作,共同喜樂,如享彼此。
夜深秋寒驟冷,天地間似乎降了寒霜。是夜,居同野沒有來。
·
沈吟在床邊坐著,他只著一身絲綢裡衣,細看下光潔絲綢甚至比不過他肌膚賽雪勝錦,人是如此好看,叫一切黯然失色,只可惜無人相看,雙手雙腳都凍沒了知覺。蠟燭早已燃盡,燭臺上堆積的蠟液凝固成詭譎形狀,張牙舞爪,也像索命冤魂。
居同野不會不來。既然他的計劃成功,必然不是崔朗徵。動手的只剩下自己人。
沈吟穿上靴子,一面穿外袍一面朝外走,諸多手段對沈吟都是無用功。院外守夜的小廝換了個人,廣威將軍懷抱馬刀靠著牆壁打瞌睡。
沈吟腳步如貓,沒驚動他,不客氣的用腳尖踢了踢他。
廣威將軍忙跳起來,威猛身姿帶初醒的迷離,揉著眼:「小老爺。」
「怎麼換你看門了。」沈吟懶懶地問。
「大家都在忙,就我閒得慌。」廣威將軍隨口道。
沈吟冷笑,生人才好下手,熟人仗著幾分微茫感情,反倒是無從下手。「我師兄呢?回來了?」
周巡撫沒有回來,沈吟去他房間裡守株待兔,最急不可耐是他,最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百草枯竭也是他。
廣威將軍不知這親如手足的師兄弟為何生了齟齬,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沈吟如停不下的轆轤,呼呼嚕嚕照舊旋轉,萬般勸解都是自唱自演,廣威將軍認命,抱怨了幾句,自己跑去屋外坐著看夜空如大海。
待周巡撫回屋,廣威將軍已經熟睡打得鼾聲如雷,一起一伏,好不動聽。胡管家很是貼心,叫醒了將軍,送派人送他回去歇息,勸道:「還是先休息把,老爺和小老爺恐怕要徹夜詳談了。」
兩個人都是不會硬碰的主,否則敵人未滅,陣營自行瓦解功虧一簣。因而周巡撫料定沈吟不會因為一個區區居同野而同他翻臉。
沈吟確實不會,他憤懣無比,如百年洪水湯湯咆哮洶湧,一路無情殺生無數,卻不得不在周巡撫面前斂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