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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不是一個苟延殘喘的死者。我是一個活人。&rdo;他曾經把我說得心悅誠服。但是那時,他對話的物件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生命是生者的真實。我與死亡的念頭嬉戲,僅僅是與死亡的念頭嬉戲。當時,我尚屬於這個塵世。如今,就不同了。我不再嬉戲了。死神已經來臨,它遮去了蒼穹的蔚藍,吞沒了過去,吞噬了未來,大地冰封,重又淪為虛無的世界。一個惡夢仍在永恆之中飄搖。那是一隻水泡,我就要把它戳破。
我支著一隻臂肘欠起身子,我看著這屋子、椴樹和正睡在搖籃裡面的瑪利亞。這一天與別的日子沒有差別,表面看去天空也是藍藍的,但是多麼冷清啊!萬籟俱寂。也許這片死寂僅僅是我心間籠罩的孤寂。我的心底已經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愛,無論對人還是對物。我過去常常暗自思忖:&ldo;世界是廣闊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僅僅憑活在人世是不足以享受人生的!&rdo;而今,我冷漠地望著這個世界,它已經淪為一個廣闊無邊的流放之地。遙遠的星際和數十億與我素昧平生的人們對我來說無足輕重!我只有自己的生命,惟有它是舉足輕重的,然而問題的關鍵正是它已經無關緊要了。我在塵世間再也看不出還有何事可為。我的職業,天大的玩笑!我豈敢阻止一個女人哭泣,強迫一個男人睡覺呢?納迪娜愛著亨利,我對她來說已經毫無作用。羅貝爾與我一起生活曾經是幸福的,可他無論與另外一個女人生活還是獨自度日也同樣會幸福的。&ldo;只要給他紙張與時間,他就什麼也不缺了。&rdo;毋庸置疑,他不會沉痛地懷念我的。但是他這人生來就不善懷念,再說他自己很快就要入土。劉易斯曾經需要我,我心想:&ldo;無論是當初還是重新開始,都為時太晚了。&rdo;我給自己編造了許多理由,但是各種各樣的理由都棄我而去了,他再也不需要我了。我側耳細聽,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沒有一聲呼喚。沒有什麼阻止我去取在手套盒裡等待著我的那隻藥瓶。
我挺起身子,看了看瑪利亞。在她那張緊繃的臉蛋上,我瞥見的仍然是我的死亡。她總有一天會長到我這個歲數,那時我早就不在人世了。她在睡覺、呼吸,她是多麼真實,她是未來與遺忘的現實。秋天就要來臨,她也許就要在這座院子裡或在別的地方蹣跚學步,萬一她呼喊出我的名字,沒有人會答應。我的沉寂將消融在世界的岑寂之中。可是她也許都不會呼喚我的名字,這樣,我之消失將是多麼完善,誰也覺察不到。這種空虛使我感到頭暈目眩。
然而,我還清楚地記得,生活有時就像集市一樣美妙,睡眠猶如微笑一般溫馨。在加奧,我們曾在旅館的露天座酣睡,拂曉時分,微風吹拂,鑽進蚊帳,床鋪彷彿一葉小舟,隨風搖盪。在瀰漫著柏油味的輪船甲板上,只見一輪碩大的桔橙色的明月在埃伊納島後漸漸升起。密西西比河上,天地在水中交融,吊床在迴蕩著呱呱的蛤蟆聲的院子裡搖晃,我看見頭頂上方星移鬥轉,星光閃閃。沙丘的細沙上,穀倉的牧草裡我睡過,青苔、松針、帳篷、德爾斐的競技場、藍天當屋的埃皮扎夫羅斯露天劇場、候車室的地板、長條木椅、飾有天蓋的古床、鋪滿鴨絨的鄉村大床、陽臺、板凳、屋頂,我都曾棲過身。我也在人的懷抱裡安睡過。
夠了!每一件往事都勾起一陣極度的痛苦。我的心中負載著多少死者!相信天堂的小姑娘死了;認為書本、思想和她所熱愛的男子永存的少女死了;滿懷喜悅漫遊在充滿幸福希望的世界裡的年輕婦人死了;在劉易斯的懷抱裡歡笑著醒來的情女死了。她們全都死了,就像迪埃戈,就像劉易斯的愛;她們也同樣死無葬身之地。正是因為這一緣故才禁止她們獲得地獄的安寧,她們還仍然有著微弱的記憶,呻吟著呼喊安息。憐憫憐憫她們吧。把她們全都徹底地埋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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