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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能清楚地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那時的他個頭還不到於睿的膝蓋高,懷裡抱著一柄又短又小的木劍,被於睿帶到了論劍臺上。
於睿指著遠處被白雪覆蓋的最高的那座山峰,問他如果站在那裡,還能不能看到山腳下的風景,又問他想不想站上去看一看。
顧慎言說不想,因為山頂風很大,會很冷。
於睿當時就笑了,說怕冷也不行,每個純陽弟子在習武之前,都得去山頂走上一遭。
說完,她便帶著顧慎言登上了那座山峰。
那裡果然很冷,冷的當時還沒開始習武的顧慎言直打哆嗦,顧不上再好面子,死死地縮在於睿懷裡,把自己窩成了團。
但那裡的景色也美極了,是顧慎言從未見到過的風景。
天空彷彿近在咫尺,身邊有雲霧繚繞,皚皚的白雪一望無際,從高處眺望,好像能將整個世界都收入眼底。
於睿告訴他,習武之人與普通人的區別,就是所站的高度不同。
有的人站在高處,低頭依舊能清楚地看到山腳下的一草一木,依舊能欣賞它的美妙。但有的人站在高處,低頭卻什麼都看不到,因為山腳下的事物此刻在他眼中,甚至比螻蟻還要渺小。
「很多人在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之後,就會迷失自我,認為自己高人一等,便可以無視比自己弱小的存在,更有甚者,還會借著自己的強大去欺壓弱小。」
顧慎言若有所思。
於睿又道「但我純陽宮,以道法入武學,以清修塑心性。必先修心,才可修武。」
「大道本無常,唯堅定本心,有意破除無窮困惑者,方能脫俗於凡塵之間。」
「你可還記得自己入門時立下的誓言」
顧慎言點了點頭,在於睿的示意下將那段誓言背誦了一遍。
這段誓言其實很短,只有一句話,顧慎言聽過一遍後就記了下來
「路可走,但不再是是尋常人所走的路;得何名,須得上體天心,參無上劍道。」
「純陽清修,需要恆心與毅力。」於睿撫著他的頭頂,目光溫柔又滿含期待「為師希望你以後能堅守此言,若愚不惑,以劍問心,尋求大道,弘揚我純陽宮道法。」
此後十幾載,顧慎言一直都做得很好。
他從未因自己的天賦而驕傲自滿,日日修心悟道,勤練不輟,待所有同門溫和謙遜,待一切事物皆是平等。
但於睿卻仍不滿意。
於睿說,他的劍心雖然純淨,但卻不夠堅韌,因為他尚未真正的入世,未嘗過喜怒哀樂的滋味,未經過千錘百鍊的磨礪。
然後就把顧慎言趕下了山,要他用手中的劍救該救之人,殺該殺之人。
顧慎言做到了前者。
他在山下歷練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救過的人少說也有上百。
但他一個人也沒有殺過。
不是因為他沒有遇到過該殺的人,而是因為他過不去心中的那條坎。
他認為自己沒有決定他人生死的權力,也不想嘗試著越過這條線,不願意讓自己的劍染上鮮血,不願意被這個世界徹底同化。
知曉此事之後,於睿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丟給他了一份厚厚的資料。
讓他看完之後再反思自己的決定對或不對。
資料中記載的全部都是純陽弟子下山歷練時,殺過的每一個人,生平所犯下的惡事。
每一樁都讓顧慎言觸目驚心。
「你放過他們,他們就會改邪歸正了麼」
不會的。
因為那些人全都不是初犯,不是第一次作惡。
「你能每一次都搶在這些人作惡之前,及時救下那些受害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