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第1/3 頁)
他忽然想起貧兒教養院來了。那是一所官立的機關,局面很是不小的。他每每聽人說,那裡每年用錢很多,院長一缺,是很美的差使。但是伯雍自到城內,還沒到這裡參觀過一回。他想:&ldo;這裡一定是很適當的了。&rdo;他決計次日到那裡去一盪。次日早飯後,他仍照每日出門時間,僱輛車,到貧兒教養院去了。不到一個鐘頭已然到了。這裡所佔的地基,足有二三百畝,院牆非常地高,乍一看,好似一所監獄。坐北向南的一個天然石和洋灰造的大門,也是非常堅固,兩扇鐵門,下半是鐵板,上半是鐵欄,用黑油漆著,尤覺堅牢無比。那兩扇門,並未開放,只用半扇虛掩著。一個巡警在門裡荷槍站著,不時地由門上鐵柵往外看,又往裡看,彷彿防備人出入。伯雍一看這個光景,他很覺害怕起來,因為他看這裡總像個監獄,一點慈善意思也表顯不出來。他以為拉車的把他拉錯了,但是他細看門楣石上所鐫的字,明明是&ldo;貧兒教養院&rdo;五個大字。他只得下了車,付了車錢,隨著取出一張名片,走到門前。門裡那個巡警,見他是要進來的意思,忙在門內喊道:&ldo;找誰?&rdo;伯雍趕緊止住步,由門縫把片子遞進去說:&ldo;煩勞通稟一聲,我是到貴院來參觀的,而且有個小孩子要送入貴院的。&rdo;那個警士見說,又看了看那張名片,用力把那半扇鐵門拽開,讓伯雍進去,把他帶到一個亭子式守衛兼傳達的小屋裡,向一位穿巡官制服的人說明伯雍的來意,仍去站門崗去了。那位巡官四十來歲,倒很和氣的,和伯雍說了半天閒話,才拿了那張名片,進去回話。
這時伯雍站在當院,往北一看,卻是一所洋式樓房,建築得倒還體統。在樓房的右手,另有一帶走廊,不知通到哪裡。因為被五間中國式的廂房遮住,只能看見它的起點。此時那位巡官已然由那所樓房裡出來,向伯雍一點首說:&ldo;請這邊來。&rdo;伯雍見說,忙著走到樓房的門前。那巡官把伯雍讓到一間待客室,當地放著一張長方桌,蒙著一塊黑漆布,兩旁共放八張椅子,此外別無裝飾,不過漸就燻黑的牆上,貼著許多警察制度的圖表。伯雍進來這半天,一個普通人還沒看見,所看見的都是警察。他心很疑惑的,暗道:難道這裡都是警察辦事麼?教職看護等人員,都是警察麼?他正疑惑著,只聽外面廊子裡一步步革靴響亮,既而又咳嗽一聲,門一響,一位穿高等警官制服的先生進來了,那個巡官忙向他一鞠躬,指著伯雍向那人道:&ldo;這位便是來此參觀的寧先生。&rdo;又向伯雍說:&ldo;這位便是我們院長。&rdo;說罷向二人各鞠一躬,自去辦勤務去了。
這位院長是北京人,他為人很精明的,而且長於交際,深通宦情。在光緒時代,曾到東洋警監學校留學了二三年,歸國之後,便入了民政部,是北京警界中的老人。他現在還在內務部和警察廳裡有差使,而且還兼著貧兒教養院長。因為這個機關,是直隸於警察廳的,他既在警監學校留過學,所以他很迷信警察制度,尤且以為改良監獄的組織是很完美的,所以他無論辦什麼事,都拿點警察意味,不然便是監獄式的組織。因為他腦子裡總是對於這兩項觀念特別深厚。他常說北京的警察,在世界總算是第一的,如果北京所有的事情都歸警察辦,那一定有特別的成效。誠然,北京的警察,真有令人可佩服的地方,但是若說所有的事情,警察都能辦,那真是一種迷信了。
院長和伯雍一對面,便很和氣的,而且帶著滿臉笑容,向伯雍說:&ldo;久仰!聽說您也在東洋留過學,是哪個學堂?我已然忘了。&rdo;伯雍說:&ldo;在早稻田大學留學過幾年,近來因為奔走衣食,學業已然荒廢了,不但不敢提起,連那留學的招牌也不敢掛了。&rdo;院長仍是笑道:&ldo;先生過謙!先生過謙!&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