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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頹垣,觸目即是燼餘臺柱,滿眼都是焦土荒草。
這裡在被鬼君一把火燒乾淨之前,曾是昭彰國歷代君主的宮宇,經數次擴建,至祝子梧自立為王時,主宮已有三十三座,史稱「三十三宮」。
但現如今,這裡除了祝家的孽子孽孫,也就只有野兔城狐還會踏足了。
冷清清的月光下,他穿過半人高的荒草叢,來到一座殿宇前。
這是保留相對完好的一座偏殿,猶能夠遮一點風,避一些雨。
祝槿推開殿門,殿內空空蕩蕩,角落裡擺著一張木桌,再裡頭堆著一垛稻草。他走到桌前,放下竹籃,點燃燭燈。
暖色的燈光映紅他的大半張臉,就著燈光,他朝草垛看去——那上面正躺著一個著大紅嫁衣、披頭散髮的女人,圓睜著眼睛,嘴裡喃喃說道:「阿槿,放我出去啊!阿槿,放爹出去!」
隨著這陣囈語,那女人高伸出雙手,不斷朝虛空拍擊,喊叫道:「不要釘住爹!不要釘住爹!」
祝槿面不改色地走過去,一掌拍向她,那女人驚叫著騰空飛起避開,完全漂浮在虛空中——竟是一隻鬼魂!
祝槿看也不看她,坐到了草堆上。
女鬼卻又陰魂不散飄回來,咯咯笑著湊近,鬼面幾乎貼附到祝槿臉上,嬉笑道:「 除服了?怎麼?一百天過去,這麼快就淡忘了自己釘孽子棺時的心境了?」
她的容貌稱得上清秀,只是眼距略遠,瞳距略近,顯得有些神經質。
「砰——砰——砰——」見祝槿無動於衷,她飄遠幾丈,開始邊擬聲邊模仿錘物的動作,突兀地,又環抱住頭緩緩下蹲,發出尖利的痛哭聲,如此往復不停。
祝槿冷冷地睨著她,果然,過了會兒,見他始終不給反應,那女鬼終於停下動作,努了努嘴,朝殿的另一頭飄去了。
祝槿兀自坐了一會兒,突然闔上眼,抬手揮滅了桌上的燈燭,黑暗裡,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魁城律法有明文載:「祝氏子孫,生居蕪宮,死入孽子棺。」
——而正是他,親手將養育了自己十七年的養父,收殮入棺,合蓋釘釘,使其魂魄永困於棺內,不入輪迴,不得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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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怨鬼轉世,所以這一世命格外硬。
第4章 飛來禍
翌日,祝槿在衙吏的引領下走進府衙,邁入正堂。
腳上的鐐銬鏘然而鳴,立定的一瞬,祝槿恍惚想起,這已是他生平第二回 站在這裡了。
堂上還是舊光景,一匾二聯一座案。匾上書「明鑑高懸」,左聯撰「舉頭三尺有鬼靈」,右聯書「公道人心自評定」。
案後坐著個官服烏帽、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正緊鎖著雙眉,心煩意亂地將卷宗翻得嘩嘩作響。好半晌,才抬起臉,用那雙小而渾濁的綠豆眼上下打量起祝槿。
此人正是魁城府尹——尹天清。
尹天清別號「稀泥府尹」。顧名思義,此人斷案理事,並不秉公執法,專擅「和稀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長袖善舞,左右逢源。
魁城的規矩,簡單來說,就是以人治人,以鬼方主轄治人之人。其中,正四方主率鬼兵鬼將鎮四方結界,平日只管前往君安殿述職;而偏四方主則各司一職,治城中人政。
在如此盤根錯節的關係網中,尹天清竟也能憑他一手稀泥神功如魚得水,屹立府尹一位近十年而不倒,自然有些本領。
然而,他自今早接到案子那刻起就開始眼皮狂跳、頭痛不止。
此時,尹天清瞪著祝槿,一手按壓著太陽穴,一手以食指點案,嚴肅道:「說說你發現死者的始末。」
祝槿道:「小民祝槿,家住蕪宮,受僱於復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