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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槿又拍了拍他的頭,溫聲道:「阿碧,你不要總是胡亂猜疑,徒增心事。」他頓了頓,繼續道:「魁城對我來說,與你想像的很是不同,離開這傷心地,也許並非是件壞事。」
沈碧應了聲,探究地看著祝槿,但對方卻明顯沒有再深談下去的打算。
他拍了拍沈碧的肩,示意他隨自己來,既而轉身,走上了座石橋。這橋架河而設,狀若飛虹,連通東西兩岸。
此時正值暮春,夾岸楊柳青青,薰風拂過,柳條輕蘸水面,點起微波,漾著河中的菰葉。
祝槿憑欄立在橋頭,行人來來往往,匆匆走在橋上,他卻彷彿疏離於紅塵喧嚷。未綰的髮絲被風揚起,使他就像要憑風而去一般。
沈碧一時看得痴了。
祝槿對他道:「穿城河從東南門入,東北門出,河上總共設十七座橋,卻只這一座,因為在錦繡街上,總是特別繁擾。」
他的目光隨著一隻悠閒遊過的野鳧遊移,微笑道:「咱們趕得不巧,是晌午到的,若是到了晚上上了燈後,紅燈浮在黑水之上,像極了橋邊遍生紅蓮,因此這橋,又得名『紅蓮畔』——據說這名字已有了幾百年。」
「哇!」沈碧道,眼睛仍直勾勾盯著祝槿的側臉。
「夜間的時候,這裡會有泊著的遊船,船上有歌女嘌唱些小曲,還會有些水上的雜技表演。」
那鳧已遊遠,只留水痕擴至河岸。
祝槿的目光隨之停在河岸處,瞥及那裡散堆著些木偶,笑容漸漸淡了。
沈碧見狀,也看過去,咦了一聲,問道:「就是用那些木偶表演嗎?」
祝槿深吸了口氣,道:「這是其中一種,名叫水傀儡,需要藝人在水下操縱木偶表演。「
沈碧輕輕靠在他身邊,只聽祝槿默了瞬,才繼續道:「我小的時候,曾學過這個。」
祝槿的目光劃過那些七扭八歪、表情誇張的木偶,而無所指地向上。強烈的陽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流動的日光就像春冰初融時的河水,慢慢上湧,將他全身浸在其中。
——春冰初消,水冷滲骨,年幼時的祝槿便要整日整日地泡在這裡,強咬住打顫的牙齒,始終動作不停地操縱著那些水傀儡旋舞、縱球。
李先生原先的學徒嫌苦不做了,所以才會有他的份兒,他不敢懈怠,更不敢抱怨。
阿爹已經六十歲了,再沒有人願意給他活兒做,家裡卻有兩個人要吃飯。
祝槿想,李先生出手大方,好好做上一個月,阿爹的藥便可以續上了。
春河的水漸漸回暖,祝槿從料峭的春分做到了多雨的夏至。
那是一個極平常的陰天,烏雲聚攏,暴雨將至。
李先生好心情地給他放了假,還給他提前預支了月錢。他提著在藥鋪抓好的藥材,歡歡喜喜地往蕪宮趕。
他至今仍然記得那個情景,記得自己有多麼開心。
在傾盆大雨瓢灑下來之時,他猶大聲笑著,將藥牢牢護在懷裡,一邊跑一邊叫:「爹——爹——下雨啦——」那是雨也澆不滅的無憂無慮。
但他沒有在那間殘破的殿宇中找到他的養父。外面下著那樣大的雨,一個年逾六十、手腳戴鐐的老叟會離開家去哪裡呢?
祝槿魂不守舍地擰乾了自己的濕衣,站在門口等了又等。
大雨如瀉洪,將天地染成一種不祥的灰白。
他是在半個時辰之後見到阿爹的。
他擎著傘,漫無目的地在蕪宮中穿行,焦灼而茫然地找尋著,直到不經意地朝旁一瞥。
那一瞥,讓他如同再次被浸泡在冰消時的冷水之中,渾身僵麻、動彈不得。
——一個白髮老人,正拖著兩條斷腿,在泥濘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