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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會不經意透出不諳世事的天真,他又想笑了,手上將漁網的絲線收攏,用力將漁網提了起來,到底沒經驗,快落在甲板上時,他不小心鬆了手,一網魚重重砸在甲板上,魚兒們爭先恐後從那網中掙扎出來,尤清和輕聲尖叫。
嵇雲川忙蹲下去,抓住一條跳躍的魚,對她說道:「快抓住。」
「啊?我抓嗎?」尤清和驚慌失措地看著她,魚兒從她腳背翻過,她嚇得連忙跳開:「不要抓了,直接放了吧!」
船伕哈哈大笑:「我老趙捕了十多年的魚,第一次看到有人剛捉上來就要放掉。」他擺了擺頭:「尤小姐,你心軟也是沒用的,現在正是豐收季,你把魚放了回去,它在湖裡饒了個彎,又會被別人捕了去,誰讓它只是一條魚呢?生來就是要被人吃掉的。」
本是平常一番話,卻叫尤清和有些呆,魚是如此,人又如何呢?
她靠著船沿,眸光漫漫灑在正在抓魚的嵇雲川身上,他正手忙腳亂地抓著魚,眉目之間不藏任何愁緒,笑容有著世間最真的真意,不知是這山水映襯了他,還是他讓這山水更清朗,她一陣輕鬆與愜意,將存在已久的困惑吐了出來:「嵇總,你是不是一個從小就生長在溫暖陽光中的環境裡?順風順水,想要什麼也能信手拈來?」
嵇雲川將手中的魚兒放在水箱裡,抬頭看她:「你呢?你受過什麼打擊和挫折?」
她一愣,腦中從記事時開始回憶,童年時期生活無憂,得到了家中長輩的疼愛;中學時期成績優秀,有著良好的人緣;高中時期暗戀某個高年級學長,可總歸只讓這份情愫靜靜躺在了日記本里;大學時候進了全國名校最熱門的金融專業,畢業又考進了上海最頂尖的金融機構……
她……她也並未受到命運的痛擊啊……可,可為何總有一種被命運的愚弄感?
是因為吳非,還是因為許知行呢?
一個將她看成等價交換的商品,一個讓她愛而不得……終究到底,是她太平凡,而她也接受了自己的平凡,是這份「平凡」束縛住了她,讓她在壓抑中翻滾。
嵇雲川看著她說不出話,便笑了笑:「清和,你難道覺得自己是不幸的?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只能說,你對苦難帶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唯有真實的苦難,才能驅除羅曼蒂克式幻想的苦難…那麼,你知道真實的苦難是什麼樣的嗎?你去過非洲最貧困的村落?看到數不清的兒童被活活餓死成了一具骸骨?你去過戰亂的國家?多少個幸福完整的家庭,在一瞬間血肉橫飛?或者,我就說說每個城市醫院的腫瘤科,從天真無邪的小孩子到白髮蒼蒼的老者,他們躺在床上呻·吟,倒計著自己生命的時間,這才是真實的絕望,這才是真的苦難。如果你問我有沒有經受這一些,那麼我很肯定的告訴你,我沒有!」
微風徐徐,天色陰晴不定,而他的眼眸裡卻依然閃爍著燦燦光明:「但是我在學業中經歷過一段相當長的懵懂時期,在事業中也經歷過黑不見底的痛苦邊緣,這些是苦難嗎?我認為並不是。」
她心頭一震,對他的認識從這一刻開始顛覆,原來順風順水的是自己嗎?唯一的愛而不得便成了她孤影自憐的理由?可……那是五年時光啊,五年的日日夜夜每分每秒滲透到她生命裡的時光啊,一點一滴將她的憂鬱疊加而成。
她看向他,他臉上的笑容不沾染任何雜質,純粹如冬天裡第一顆凝結的雪花,可又有誰知道這朵雪花的背後又有過怎樣冰凍徹骨的時刻呢?
她沉默不語,卻又甘拜下風。
一色淡淡的夕陽藏在雲層背後,漁船晃著搖著,船伕老趙已經開始生火做飯,熱鍋裡滑落熱油,「劈里啪啦」油花的脆響,響在這太湖上空,響在眾山楓林之中,天色·欲晚,寥寥燈火照亮了這寂寂夜色,魚的香味已經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