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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婚姻,已經像一鍋夾生飯,怎麼燜也燜不熟了。陳鵬控制了小店的一切收入,他的母親和姐姐對小店的關注和干預都遠遠超過魏昊。魏昊有時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小店的老闆娘了,而只是一個被提供飲食和住所的僱工。
晚上,魏晨幫汪洋打掃了後面的偏廈,又把自己屋裡的檯燈拿過去讓他看書。天氣又幹又冷,風不大,卻像刀子一樣割人。魏學賢手裡提著一隻烘爐子進來,說:“看你屋裡亮著燈,曉得你還沒睡,給你送點火來。”汪洋站起來,把凳子讓給魏學賢坐,自己坐在床上,有意把自己隱在弱光裡。
男人之間的交流總是比女人困難,特別是與感情有關的。兩人都有許多話想說,但想說的話又都是兩人的傷痛,所以各自都把話鋒隱在鞘裡。
魏學賢側身靠著桌子,一隻手撐著額頭,中山裝上掉了兩顆釦子,露出裡面的黑布棉襖。汪洋從沒見過魏學賢這樣萎靡和絕望,他突然意識到這個既是姑父又是養父的男人老了,所有的屈辱和苦難,雖然沒有摧垮他的意志,卻在他的身體和心理上都留下明顯的傷痕。家慧即將撒手而去的現實,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棵草。
魏學賢問:“畢業後你有啥打算?”汪洋說:“還沒想好。學校裡有公派出國的名額,我想爭取。”魏學賢興奮地欠起身子,說:“那就好好爭取,我支援你!”汪洋不點頭,也不搖頭。主意他已經拿定了,可是有太多的頭緒還沒有理清。自己就像一隻風箏,如果不理清線頭在哪裡,一旦放出去,就會斷了線,忽忽悠悠地,不知會在什麼地方落地。他看著魏學賢,說:“我要真走了,你們咋辦?”
魏學賢說:“你走你的,不要管我們。我們還有昊昊和晨晨。”說完這話,他不敢看汪洋的眼睛,他的鼻子酸得很厲害,他想哭。這麼多天,他一直隱忍著,害怕讓人看出他的恐懼。現在,在另一個已經長大的男人面前,他無需再去隱藏,他被深藏的痛苦、絕望、孤獨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一旦家慧撒手而去,生活留給他的,還有什麼呢?他不敢正視這個將要到來的現實。他第一次意識到,這麼多年,真正支撐這個家,支撐自己的,不是別人,而是家慧。
炭火燒得很旺。汪洋聽見火裡劈啪一聲,那是木炭裡潛藏的水汽爆裂了。他發現魏學賢不知什麼時候流了滿臉的眼淚,他默默地看著他,悲哀也在自己身體裡一波一波地瀰漫。
魏晨一頭從外面撞進來,說:“三姨來了。”魏學賢慌亂地用手抹抹臉,問道:“在哪兒?”魏晨說:“在媽那兒。”魏學賢和汪洋便起身往家慧的屋裡去了。
家瑛坐在火盆邊兒烤火,手裡夾著一支菸在抽。見了汪洋,打趣道:“喲,大學生回來了。”接著問了些學校的情況,汪洋都一一答了。坐了一會兒,家瑛給魏學賢遞個眼色,說是要走,魏學賢會意地送她出來。
家瑛悄聲問:“東西都備齊了?”魏學賢說:“沒有。”家瑛嗔怪道:“我就怕這個。人已經這樣了,臨時臨危的咋來得及。趕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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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學賢啞著嗓子說:“你就替我做主弄吧,我是一點兒方寸也沒了。”家瑛說:“壽衣,壽房( 棺材 ),鋪的,蓋的,置辦起來也快,就是一樣樣兒都要人去跑。這兩天睡覺,你要驚醒點兒。”
魏學賢哭喪著臉,痛苦地點點頭。這些東西,那麼真切地把將要來臨的死亡和分離推到他面前,使他無處可逃。
第二天一大早,剛吃過早飯,家慧囑咐汪洋去家禮和家義那兒走走,又要魏晨把別人來探她時送的禮品收拾兩包讓汪洋拿過去。
家禮人不在。士林和一個找來打下手的鄉下姑娘在蒸包子。姑娘手裡捏著包子,士林站在姑娘身後,卻將兩手伸進衣服裡搋著兩個麵糰似的軟東西來回揉搓。姑娘說:“你再光顧著玩,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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