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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女人跟皮影似的,經得起他幾折騰?”後院女人說:“有時還打呢。有天黑了,聽見他罵女人是個騷貨,生不出兒子。”
後院女人不是茅山本地人,解放前在青樓裡呆過幾年。面板黑黑的,卻極光滑,像上了色的綢緞一樣。兩隻眼睛圓而深陷,看人時目光幽幽地,整個長相很有些像西洋女人。聽說她年輕時,是青樓裡有名的花魁,惹得無數浪蕩子在她身上一擲千金。因為過去這段經歷,她對男女風月之事頗為敏感,街上哪個跟哪個有了勾連,差不多都是她先看出來。
家瑛罵她:“你個老不正經的,去聽人家牆腳,小心耳朵長瘡。”後院女人說:“還消你聽得,睡在自己屋裡,跟睡在他床上一樣,打雷似的。你隔得遠,聽不見。你要隔得近,只怕比我還想聽。”家瑛說:“就算聽得見,也受不了。”她摸摸自己胸前。“都幹殼了。”兩個人就哧哧地笑。
一九七四年,城裡搞學大寨,平整土地,把城郊的龍王溝填了。蛤蟆皮領著人搞會戰,遇上塌方,被埋在黃土裡了。一起埋進去三個人,沒有一個活的。城裡人都說這是龍王發怒,向人索命。大雜院裡少了一種Se情的聲音,卻多了一個寡婦。榮女子成了一隻孤雁,從此肩上一根繩子,跟著家瑛她們一起拉板車。她去上工時,有時把女兒帶上,讓女兒坐在高高的圓木上,跟著她們的板車走街串巷。有時就放著她在街門口玩。反正街上孩子多,不上學的也多,彼此之間成了照應。孩子的性情跟母親很像,不言不語,臉上時常帶著溫順的表情,夥伴們都喜歡她。
益生堂 第三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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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皮死後,很少看見榮女子家裡有人來。有時她隨著孩子到家瑛這邊坐坐,家瑛就勸她:“獨木難撐,獨火難燒。你才二十四五歲,人樣又好,再找個人就像彎腰揀螞蚱,容易得很。”
榮女子說:“我喜歡一個人過,清靜。”家瑛說:“你還沒到求清靜的年齡,求的啥清靜,又不是尼姑子。有個男人,冬天也有個熱被窩。”榮女子還是笑著搖頭。
家瑛悄悄問她:“是不是叫前頭那個折騰怕了?”榮女子先是紅了臉,然後眼裡一包淚,啥話不說抱著孩子默默走了。家瑛以後也不好再多勸。
後院女人說:“這麼年輕,我怕她熬不往。八成還沒緩過勁兒。你看她那腰,還有屁股,哪一樣不招人。”家瑛嬉笑著說:“她招你了?”後院女人一咧嘴。“可惜我不是男人。我要是男人,早叫她閒不住了。”
皮蛋二次回來,正遇上榮女子被圓木砸了腳,大腳趾粉碎性骨折。醫生給裹了石膏,讓休息兩個月。這一休息,吃水就成了問題。那時茅山已經有好幾個自來水供應站。水房樣式大致一樣:一間只有一人高的小房子,正面開一小窗,窗戶下伸出一段粗大的鐵管。條件好些的居民,吃水都在這裡買,二分錢一張水票,可以換一擔水。蛤蟆皮死後,榮女子一直去河裡挑水吃。現在受了傷,榮女子想找個人送水。
家瑛說:“一桶水一分錢,你花那個冤枉錢幹啥。皮蛋正好回來,叫他每天給你帶兩擔不就有了。”榮女子說:“皮蛋回來是客,咋好意思叫他挑水。”家瑛說:“你這一傷,就是茅廁裡嗑瓜子——出的多,進的少。能省,還不省幾個。”
誰知跟皮蛋一說,皮蛋老大不高興。“我在鄉下快累趴了,說是回來歇兩天,你還跟我攬活兒。”家瑛說:“小娃勤,愛死人。人家有難了,伸手幫一下還惹出你這多話。”皮蛋說:“給她挑水,她又不管飯。”家瑛數落道:“你就惦著吃,事還沒做,嘴先上前了。”
第一天挑水,叫後院女人看見了,笑著跟榮女子說:“哎喲,這下可好,白揀個兒子,乾脆收他做了乾兒子多好。”榮女子笑著說:“我可沒這個福分。”後院女人又問皮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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