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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她的胳膊,手裡除了一根硬骨,再沒有別的。他想起餓死的母親,心裡不由得一顫,說道:“你快瘦成個燈影了!”家慧故作輕鬆地笑著說:“我們汪家都是筋骨人,自古沒出過一個胖子。”魏學賢把鍋巴掰成兩塊,一塊遞給家慧。家慧不接,說:“就這點兒東西,還推來推去的?”魏學賢說:“你要不吃,我也不吃。”家慧忙說:“我吃,我吃。”兩人坐著,把一小塊鍋巴分著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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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二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來得要早,也停留得更久。萬物復甦,草長鶯飛的季節,給人們提供了更多生存的希望和可能。災荒總算得到緩解,人們臉上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欣喜和輕鬆。人們的生活和心情,就像經過燃燒的一片焦土,重又頑強悲壯地煥發出勃勃生機。
家義和李蘭茹就在這時商量著把婚事辦了。事先沒有通知任何人,除了學校領導,別的老師一概不知。李蘭茹也沒有通知老家的父親和姐姐,自己去買了一對新枕巾,一條新床單,帶到家義的宿舍,就算完成了終身大事。
新婚頭一夜,李蘭茹說:“你給我吹段口琴吧,當學生的時候,我們都愛聽你吹。”家義說:“我已經好長時間不吹了。”李蘭茹說:“今天就算吹給我聽。”
這話是隨口說的,帶了點兒新娘子的羞澀和嬌柔,家義心裡卻重重一震,沉睡的記憶像塵封已久的線裝書突然被人嘩啦開啟,書裡的文字帶著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陳舊的味道浮現出來。他在李蘭茹的注視下從抽屜裡找出口琴,用手擦擦,輕輕吹出一串旋律。是《 梅花三弄 》。
李蘭茹沉醉地說:“真好聽!”家義剛吹了兩段旋律,梅秀玉的影子便像幽靈一樣依附在口琴上不肯離開,他不得不驚悸地讓曲子戛然而止。
李蘭茹意猶未盡地問道:“咋不吹了?”家義拿袖子抹抹口琴,說:“天晚了,再吹會吵了別人。”李蘭茹又問:“那叫個啥曲兒?當學生的時候,我們在女生寢室總能聽見。”家義說:“叫《 梅花三弄 》。”李蘭茹嘆息地說了句:“真是太好聽了。啥時候有時間,再給我吹一回。”
文廟大成殿簷角上的風鈴,在夜風中又開始了輕柔的、如歌似訴的細語。天上的星星快樂地閃爍著,像新人的眼波,流光溢彩。生活中所有的灰暗和恐懼都暫時遠離,兩個人都淹沒在新婚的喜悅與衝動裡。
李蘭茹問:“在我之前,你一定還喜歡過啥人吧?”家義一個激靈,突然像在夢裡,一時分不清手下觸控的究竟是李蘭茹,還是梅秀玉。心神一恍惚,熾熱的慾望驟然冷卻下來。
李蘭茹躺在下面,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不敢細問,只溫存地用兩手輕輕撫著他的後背,失望地看著已快要將兩人焚燬的烈火莫名其妙地慢慢黯淡下去。
家義又困惑又沮喪地說:“我可能太累了。”李蘭茹暗暗責備自己:新婚之夜,我幹嗎問出這麼愚蠢的話。內心免不了有些沮喪,羞澀地低聲說:“沒事兒,累了就早點睡吧。”
睡到半夜,李蘭茹突然被家義的驚叫聲嚇醒。開燈一看,家義頭在枕上,一臉的汗,兩眼盯著帳頂,好似還在夢裡沒有出來,喃喃道:“別怪我!別怪我!”李蘭茹納悶地問:“啥事兒別怪你?”家義聽了一愣,這才像從夢裡醒轉,眼神也活泛起來,說道:“沒啥,做了個夢。”
兩人重又睡下。李蘭茹聽著家義粗重的呼吸,知道他還沒從夢境中平靜下來,便把一隻胳膊搭在他胸前,像是護著他,怕他再被噩夢嚇著。
家義雖然閉著眼,卻再無睡意。他在夢裡又一次遭遇了和梅秀玉的激|情。可是兩人在廝纏中像以往一樣被人衝散,難以圓滿。梅秀玉一臉哀怨地看著他,神情裡又是失望,又是責備。家義委屈地辯解說:“你別怪我!我也不知這些人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梅秀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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