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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這圍在府邊的病人們還算好,真正煩人的,是四九城裡雪片也似往權家送的帖子。這世上但凡誰都有三親六戚,但凡誰都有生老病死,但凡有三分能耐的人,也都想著要請最好的大夫來為自己看診。勳戚內眷、文臣武將,凡是有權有勢的人家,沒有誰不是自命不凡的,如不是權仲白後來常年在香山躲著,要不然就是進宮值宿,投帖的、託人情上門的,幾乎無日無之。這才新婚回府住了幾天,家裡已經攢了一大沓名刺、手條,全是乘著他在城內,想請他上門看病的。
一般沒交情、交情淺的人家,他可以不理,可有些面子鐵硬,連良國公都得客氣相待的豪門巨鱷,他就不能不應酬一番了。權仲白站在轎子前頭,把幾張帖子扇子一樣地搓開了,放在手中左右打量了一番,不禁嘲諷一笑,他吩咐桂皮,“先去孫家吧。”
桂皮瞥了二公子手中的幾張帖子,見都是熟悉的用紙、花色,他一伸舌頭,也有幾分發毛,忙正正經經地站直了身子,“是!”
定國侯孫家也是開國元勳,當今皇后的孃家,家主孫立泉現在人在海外,領的是大秦百年來第一次下水的巨型船隊,餘下幾個兄弟在各地任職,雖然職務不高,卻也都兢兢業業,一心為國為民。皇上數次稱讚,孫家是‘股肱重臣’,就是這樣的人家,這些年來也沒少和權家打交道,甚至昔年天變,孫家還幫了權家一把,保住了原來鬥生鬥死的政敵達家……也正因此,十年間雖然孫家一個月總要請他過府兩三次,可權仲白也沒絲毫怨言,一般來說,都是有請必到。
“勞煩您了!”家裡人口空虛,孫夫人一向是親自出面招待神醫的——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她卻顯得又憔悴、又憂愁,鬢邊白髮絲絲,看起來要比實際年紀更蒼老一些。連著身邊扶著她的幾個姨娘、通房,也都是一臉的倦容。“昨晚大半夜,又鬧起來,這天氣還冷呢,可母親卻硬是脫得赤。條。條的,強行給灌了您開的藥,才睡到剛才,就又起來了。”
才說完,又歉然道,“家裡有喜事,本來是不該打擾的,奈何這鬧得實在是不像話了……”
“病情如軍情,”權仲白隨口說,“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上回開的方子吃過幾次了?這回除了把自己脫。光,還有什麼異樣的徵兆沒有?”
定國侯太夫人纏綿病榻十多年了,什麼千奇百怪的事情沒有做過?孫夫人說她裸。奔,神色都很淡然了,可被權仲白這麼一問,臉色不禁也有些羞紅。“聽……聽服侍的人說,還在當院……拉、拉屎拉尿的……”
皇后的親媽,現在已經神智不清到這個地步了,權仲白也不由嘆了口氣,“沒救了,這就是拖日子。拖到哪天算哪天吧,她人已經全迷糊了,要醒過來,也難。”
一邊說,兩人一邊熟門熟路地進了裡院——這院子竟是用鐵門閂落的鎖,連牆頭都樹了一派鐵刺,裡裡外外進出的丫鬟婆子,也都是膀大腰圓,看起來就有一把子力氣。權仲白見當院果然還有一小塊溼痕,忍不住就嘆了口氣,孫夫人面色羞紅,雙眼幾乎含淚,喃喃著向權仲白道歉,“為難您了!”
進得屋中,果然只見一位老婦半躺在床上,她只胡亂套了一件白布半臂,頭髮蓬亂面色漲紅,見有生人進來,便嗔著眼瞪過來,眼白看著都比眼黑大了,看了幾眼,又自望回床頂,眼珠子左右亂錯,口中唸唸有詞,也不知在叨咕些什麼,對權仲白等人漠不關心。
可等兩人行到了近前,權仲白要伸手去摁她的脈門時,她又一下暴跳起來,亂舞拳腳,就要去打權仲白,唬得身邊人忙上來一把按住,她還掙扎不休,口中嘟嘟囔囔的,還在喝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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