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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扯著一根繩子,咬牙扯嗓,要把那繩子拽斷樣;且把那殺字,扯拽得韌長韌長,聲嘶力竭,把媳婦嚇得收住雙腳,在後邊怔怔地看著他,包袱在手裡滑了一猛兒,差點落到地上去。
喚了完了後,回頭看看不遠處呆怔的人,臉上的驚愕色,愕成蠟白和黃蒼,在陽光與土地間泛了恍惚的亮,也便覺得有快意。有了復仇的舒暢和急切,便又從鼻孔輕哼一下子,才又朝著前邊走。走去很遠後,聽到了媳婦跟來的腳步聲。到這時,豹子不再快走了,腳步慢下來,循著自己的心事和思想,讓思忖一直往前著,如心在一條衚衕一直往前樣。他喚了那殺字,也就存有惡念了,果真想要殺了媳婦去。起初時,想到那殺字,身上和心裡,都還有著驚震和惶恐,可眼下,卻是純色平靜了。想到回了家,一刀把她徹底捅掉去,由她親哥與堂哥,看著自家妹的屍,哭喚後悔到蒼天無奈那景象,該是何等快意的一樁事。又想等她吃飯時,在她的碗裡下了藥,讓她只幾口,忽然間肚疼打滾,碗落地上,人在地上擰著團著,大張嘴巴,一手捂肚,一手揚在半空,喚著救人——救人——可自己卻是立在她面前,樁下來,盯著不動,只是對著她的苦痛,冷冷笑一下,或者對著她的死相,說出兩個字——活該!或說——報應。是說活該,還是說報應,豹子拿不定主意了。也就猶豫著,慢下腳步,理不出活該和報應這詞語間的差別。只是覺得,活該二字,日常一些;報應二字,書本一些。似乎別的,也都意思盡同。便就慢蕩蕩地走,低頭看著腳下,沿著梁坡上的土道,車轍裡因為深硬,像蜿蜒的溝渠,又窩聚了光亮,有金星在那車轍的溝裡流。車轍外面,擺了常年的腳印,兩邊連著田野。泛綠的淺草,翠成亮黃亮碧,飄著那草的氣息。田野裡,冬醒的麥苗,一綠就綠成湖光,碧碧的,沒有雜色,只有一片一片春腥春烈的苗氣和田味,藤纏蜿蜒地繞在天空,又朝山脈外面拂動著。樑上的麻雀,引路一般,叫一陣走了,又蕩在前路樹上。豹子近了,它再飛再落。就這樣,豹子跟著那麻雀翅膀,深著心事,忽快忽慢。媳婦跟在後邊,以為快是快著,他也向來腳步就快;而他慢時,以為是為了等她,也便有了感動,追他幾步,大聲地喚——
桃園春醒(12)
豹子,你提一會兒行李。
——豹子,你倔啥兒脾氣,捅我一剪,流血縫針,還不許我孃家人惡你幾句?
——堂哥讓你跪在我爹孃的像前保證,又不是讓你跪在我的面前,你值當恨在心嗎?
她的嗓音,有些鑼的響徹。豹子聽了,如不間斷的電閃擊在頭頂。田野間,荒寂無際,果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如世界荒了,天地也都不再在了。前面飛的麻雀,忽地落在了路邊一棵樹上,啁啾鳴叫,像是說著什麼。豹子抬頭,看了麻雀,心裡有了一聲驚天轟鳴。那麻雀落的野樹,是一棵長在崖頭的野棗,刺枝都已泛青,在那青上,還有一層層濛濛的白色。野棗樹胳膊粗細,下半身躲在崖下,上半身的青綠枝冠,蓬在崖的上空。這讓豹子沿了樹身,從上往下望到了崖下溝底,十幾丈深淺,有呼呼的寒氣,從那溝裡卷將出來。忽然想,該把媳婦推下這道溝底——豹子的腳步緩慢下來。
忽然想,就那麼一推,至多她有一聲驚叫——
豹子又朝田野瞭眼望了一下。
忽然想,等溝底裡無聲無息,自己就可去了。
豹子站到了崖頭路邊,探頭望了溝底的幽深靜寂,見著有烏鴉在崖頭的窩裡嬉鬧。又抬頭望了天空,看日已過頂,明徹的光亮裡有細微嗡嗡,然後,擦了額上和鼻尖的汗粒,輕聲自語說,好熱啊,歇歇吧。
就先自坐在了崖邊的草上。
媳婦來了。
豹子首先看到她到的不是身影,而是一雙大腳,穿了黑色半跟的皮鞋,佈滿塵灰,如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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