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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學過三角幾何的顏哲看來,這些太簡單了。他買了一本&ldo;木工必讀&rdo;,知道掏刨子的關鍵是刨刃角度,角度小則省力,但不得小於42度;角度大則工件光滑,但不得大於50度。一般取45度為好。只要把角度弄明白,閉著眼睛也能把木工刨造出來。
那天,顏哲的刨子做成了,幾個師傅都立在旁邊看他試刨。刨子輕快地在木頭上滑動,從刨口吐出薄如棉紙的刨花。幾個師傅都上去試試,說做得不錯,用著很順手。這下楊師傅坐不住了,他說咱不能在徒弟這兒丟人呀,趕緊為自己做了第一個木工刨。從那之後,幾個師傅都對顏哲另眼看待。
後來農場要打兩輛牛車,牛車對於農戶來說是個大裝置,其意義不亞於後來城裡人的私家轎車。所以,有本事的木匠師傅們在幹完活後,總要在牛車上留下一件多少帶點藝術性的玩意兒,在沒有一點兒文化氣息的農村家庭,這也算是一次小小的奢侈。一般是在&ldo;牛仰角&rdo;(車轅上拴韁繩的一根木樁,小擀麵杖粗細)上刻一串八寶疙瘩,即把一根四方木棍分割成幾個正方體,再分別削去八個角成為14面體。顏哲看不上這個,打算在牛仰角上雕一隻獅子或老虎。那得先得找一張畫當樣板吧,說來難以相信,在當時的文化沙漠中,竟然到處找不到一張動物畫片,託回城探家的王全忠到顏家大院找,也找不到,都在文0均勻分配,中間的社群相對密集,是嘈雜的鬧市。如果有時間,哪怕你走馬觀花也能淘到一些像樣的玩意,我就常去逛,這是革&ldo;破四舊&rdo;時給燒了。那段時間我見他一直在找畫片,就勸他:幹嘛非要雕獅子老虎,雕只黃牛不就行了?咱農場的南陽黃牛多威武,眼前就是現成的樣板。他說不行,他不打算雕黃牛隻是一個技術上的原因:黃牛的牛角雕出來太細,容易碰壞,而牛仰角免不了磕磕碰碰。
後來還是保管員四娃為他拾到了一張香菸商標,上面的獅子只有指甲蓋大,模糊不清。顏哲硬是以它為樣板,刻出了一隻栩栩如生的獅子。
雕這隻獅子顏哲可沒少花時間,主要是刀具不順手,他沒有錢去買木雕刀具,只能用一隻鋼鋸條折斷,磨出一隻簡易刀具。為雕這個獅子,晚上他顧不上和我約會了。我常常到他的宿舍去陪他,看著他細心地用那把鋸條刀一點一點地剜。十幾天之後終於雕成了。獅子怒目蹲坐,左前爪下按著一個繡球,頭上鬃毛形成精緻的渦卷。獅口裡含一個小球,項間有一個圈,兩者都是在本體上雕出來的,能自由轉動而取不下來。他決定雕這個玩意兒是興來所至,弄完後當然很高興,但也沒太看重它。但它簡直把幾個木匠師傅還有大老魏都給震了,他們交口稱讚:還是城裡讀書娃兒有靈性,俺們收了多少徒弟也沒見過這樣靈性的!
牛車打好後不久,大老魏就要離開農場了,走前他到粉房找到我,那一段我被抽到粉房裡幫忙,把紅薯切碎,磨成粉,準備冬天做粉條。老魏進屋後不說話,嬉皮笑臉地盯著我看,看得我心裡發毛。我說:老魏叔你是不是神經啦?他突兀地說:
&ldo;秋雲你好眼力。&rdo;
我給說的一頭霧水,問:&ldo;啥眼力?老魏頭你說的啥意思?&rdo;
他說:&ldo;顏哲唄。那是個好小夥,人品好,有靈性。你看那隻獅子雕得多有靈氣!更難得的,這娃兒是既有靈性,人又實在。趕明兒肯定能成大器。我要是看走眼,你把我眼珠子挖出來當尿泡踩。秋雲你得抓緊他,可別鬆手,把我乾女婿放跑嘍我可不依你。&rdo;
他平時對我很好,曾經笑說要認我當幹閨女。我給窘得面紅耳赤,撲上去雙手捶他,拿手中的白粉麵抹他一臉,佯嗔道:
&ldo;大老魏你再胡說八道我不依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