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知不道(第2/2 頁)
畫一個。我大驚,趕忙去阻攔,徐叔叔,不行啊,不行啊,不能有兩個我呀!
徐叔叔說,不怕不怕,等下給你畫一個鯤表哥的。
我想,鯤表哥的臉不是沒了嘛?
徐叔叔想想也是,便指著身後一群犯人的臉,說,那這裡隨便挑一個吧,這麼多臉。我仔細一看,有各種各樣月亮般的臉。有滿月,有新月,有峨眉月,有上弦,有下弦,有漸盈凸,有漸虧凸,有殘月,還有天狗吃。它們全都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白淨淨黃亮亮一片,一摸軟軟的,微微陷進去一個小坑。我嚇得手縮了回來。
我說,徐叔叔那是犯人的臉。
徐叔叔說犯人的臉才能想捏成什麼樣就捏成什樣子。
徐叔叔給毛筆沾滿了金粉,給我刷上金色的頭髮。他說,你挑挑試試,挑到好的再給你換。
我挑來挑去都挑不滿意。
徐叔叔說,來不及了,給你換成我的臉吧。
我大驚失色,徐叔叔,你是男的啊!
她講到這裡,便突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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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姥姥的擀麵杖掄起一張薄皮,像人的面子。姥姥在寬厚的案板上擀餃子皮。她不是揪成一團一團一個一個的來擀小圓片。她要先擀成一張大大的薄餅,一摸軟軟的,還會陷進去一個小坑。再用廢舊手電筒的鋁脖子切出小小的圓片。她有很多手電筒的鋁脖子,一個環著一個。大的切下來的圓片做包子,第二大的切下來的圓片做蒸餃,中號的切下來的圓片做小籠包,最小的切下來的圓片做水餃。
鵬表弟喜歡給姥姥切圓片。他把手電筒的鋁脖子隨意擱在薄片上,輕輕一按,一個小圓片就被迫和大家分開了。他隨意的切,一會兒上邊,一會兒下邊,一會兒邊緣,一會兒中心,就像他啃玉米那樣。不一會兒一件鏤空的面衣便要成行。他對於服飾藝術的痴迷應該是那時被面餅啟發的吧。
姥姥說,“哎呦呦,我的祖宗喲。你挨近點兒切呀!中間浪費那一大坨空地是要畫畫嗎?”
鯤表哥得到了指令,便貼著緊緊的切,這下可好了,切出來全是缺胳膊少腿的。姥姥說,“又一個小祖宗,可眼巴巴死奶奶嘍,十五的月亮等不來,淨是初一缺芽兒的。”
姥姥雖這麼說,那些缺芽兒的姥姥也照樣拿來包。切圓了,她就多包點餡兒,切豁口了,她就少包點兒餡。她把邊緣的縫隙輕輕一捏,無論飽滿還是豁口都被捏到裡子裡去了。
姥姥說,“這看得出來麼?”她得意得舉著豁口做得餃子在他們面前晃一晃,“看著多一樣吧!面子上都一樣就得了!”
可姥爺總能在諸多魚龍混雜裡挑出那些飽滿得餃子來。
姥爺說,“我的餃子多煮會兒,煮的透透得。”
大家的餃子都吃了半盤了,姥爺的餃子才又飄上來了。姥爺的餃子飄上來的時候鼓鼓的吹,像吸飽了海風的白帆。
姥爺說,“知不道了吧?飽滿的餃子浮起來慢,要慢慢等。”他說,知不道,而不是,不知道。那是莎莎從爺爺家搬過來的方言。姥爺覺得很有趣。不是不知,不是不說,而是知不說。知是一層,說是另一層,知而說,在說的過程中知在時而變胖時而變瘦;知什麼,知道理。可道的是理,不可道得也是理。知可道是知道,知不可道便是知不道。
知道不?知不道。這問得也妙,答的也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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