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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心和他說話,而是轉身看了看。在毒氣散入了夜霧後我們終於知道我們殺死了多少敵軍,他們在我們的陣地上死得最密集,然後零亂地一直鋪向他們藏身的近山腰的林子‐‐我同僚中的死者也一點兒不少於他們。
我們打過的勝仗不多,所以我見過一直鋪過地平線的死人,但從沒見過這麼多被我們殺死的敵人。我想不起剛才發生過什麼,也詫異做了這件事的我們居然包括了&ldo;我&rdo;。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切讓我悲哀,而不是勝利的豪情。
死啦死啦看來也有一樣的迷惑,他難得的沉默,並且用一根細繩綁死了那發臭彈的屁股,系在自己脖子上。
他沒惹我,我倒開始惹他,&ldo;護身的?保命符?你還想活著回去?&rdo;
死啦死啦斜了我一眼,&ldo;是死人。死人用這個彈了我腦門。&rdo;
&ldo;戰場之鬼,從不索命。&rdo;
死啦死啦說:&ldo;他們問我為什麼。&rdo;
我問:&ldo;為什麼?&rdo;
死啦死啦看了我一眼,只是將串掛的子彈收進了自己的衣服裡。他走開。
就像我在他面前的憤怒永遠只是爆發不出來的火山,他會說出來的也只是露出水面的小小一角冰山。
於是我也知道他絕不是在玩笑。&rdo;
於是我也走開。
離得很遠我就看見我們的傷員,我也看見坐在人群之外的康丫,他倚著一具具屍體,而人群正圍成一團在搶救什麼,估計又是哪個快到頭兒了的傷員‐‐無人來管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當朋友的康丫。我看見也聽見康丫瞪著人群在咳嗽,那是一種揪心而壓抑的咳嗽,因為那來自一個被打穿了肺的人,你幾乎能聽到他重傷的內臟在咳聲中抽搐。
我看著他,慢慢向他靠近。我靠近他的時候他輕輕壓抑著自己的咳嗽。
於是我輕輕地伸出一隻手撫摩他有些抽搐的脊背,康丫以一種我想不到的精神回過頭來,那份精神源於惶急,&ldo;獸醫死啦!&rdo;
我說:&ldo;那傢伙是老不死。你沒事?&rdo;
&ldo;我沒事啊!獸醫啊,毒氣來了他不跑,拿濕布給我們堵嘴,自己吸進去好多,腸子都燒爛了,一翻白眼,死了!&rdo;
我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而且康丫精神成這樣,實在讓我覺得不用擔心他。我轉向對著那群傻瓜叫嚷:&ldo;讓開啦!人暈了就不要圍著!‐‐這是催淚氣又不是芥子氣!他是嗆的!&rdo;
人們散開,蛇屁股在拉著郝獸醫的雙手做一種展翅般的動作,我不知道他從哪一點兒覺得這樣可以救人,不辣正在郝獸醫的胸口猛捶,那是他以為的人工呼吸。
我衝著不辣說:&ldo;滾開啦!老頭兒會被你捶死的!拿水澆他!&rdo;
水潑在老頭的臉上,老頭兒呼吸著,被吸進鼻子裡的水嗆了醒來,他咳嗽著坐了起來,而以為他要死的人們發一聲噓聲一鬨而散去各忙各的。
&ldo;毒氣啊毒氣!……小日本呢?&rdo;老頭兒說,然後瞪著我們,&ldo;都沒死啊?&rdo;他開始摸自己的胸口,&ldo;胸口咋這麼痛呢?&rdo;
蛇屁股呸了一口,不辣沮喪而憤怒地揉著自己捶郝獸醫捶得快腫了的手。
&ldo;石頭硌的。&rdo;我說。
&ldo;我說呢。日本又被砸跑了?……我說你們打仗就打仗,日日日日的跑來跑去搞走馬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