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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世道亂。
我原來是在貴人家做奴婢的,主子對奴才好,放我的籍讓我回鄉嫁人。我是個很蠢笨的人,在貴人府上做近侍卻不識字,主子說什麼都不懂,只是我主子實在是太好,都不計較我這些——那時候主子就常感嘆世道亂,當時我卻什麼也不懂,現在我才模模糊糊意識到了什麼。
我的爹媽在世時就常說我命好,明明他們全是國公府的奴才,我這個家生子卻進了宮,伺候一個很好的主子;後來這個主子居然讓我真的脫了奴籍,還回鄉嫁了人,嫁人的第二年就生了個兒子。
就是生這個兒子的時候差點要了我的好命。
按道理說我年紀不算小,卻不知道為何很是兇險,許是胎位的緣故,疼得我幾乎昏厥了兩天兩夜,人只剩出的氣了,接生婆子也覺得人多半是不行了只能問保大保小。這下我相公可在屋外急得跳腳——
說來好笑,許是我命硬,又許是我命好。燈燭火把他跳腳的樣子映在窗紙上叫我看見,我便不住地想笑,一放鬆,倒就把孩子生出來了。
這下算是大小都保住了,我相公這個大男人居然哭得一塌糊塗,指天發誓得這一個孩子就行——再也不叫我受這個苦了。但是男人的話哪裡能信?沒過幾年我又躺產床上進鬼門關了一遭,我相公照樣急得滿頭大汗瘋狂跳腳,我們就又迎來了第二個兒子。
家裡本來清貧,這下多著一大一小兩張嘴更加吃緊,我丈夫便每天不亮就走去坐席金給得更多的鄰縣私塾教書。
只是實太遠了,只能天來回一次,也必然是天不亮帶著乾糧就走,半夜才帶著滿身露水疲倦地步行數里路回家,一個月總要走破好幾雙鞋子,回來的時候也總是走得腿腳都浮腫,我心疼得掉眼淚給他捏,他就苦笑著讓我去睡,自己去井口接一桶涼水沖一衝,凍得哆哆嗦嗦,臉都青白了才回來看看兒子們安睡的眉目。而我坐完了月子,也便把第二子捆住身上下地務農,想法子伺弄些雞鴨仔兒發賣,算是幫襯家務,日子就是這樣過了。
只是這世道實在不好。
在這樣的世道面前,我這寥寥的好命其實也無用。
我是齊人,我相公也是齊人,我們住在鄉下——一個極小而不起眼的鄉下,訊息訊息都是極其不流通的,我在家裡什麼也不知道,我相公算是讀書人,偶爾才會寥寥地提起來幾句。
我相公說如今的齊王雄才大略,不會偏安一隅,必然要兵發諸國。
我相公說楚國世子歿了,莫名其妙的人沒了,恐怕即刻就有兵禍。
我相公說,這世道不好。
我相公從來不騙我,因為他似乎是預料什麼了似的,有一次從鄰縣回來後就迅速地帶著我們一家搬到了更偏更遠的鄉下,原來的住處就很偏僻,現在的村子乾脆都沒有幾戶人了。他也不出去教書了,只是找了幾畝無人的野地種起來,加上我們的兩個兒子都漸漸地大了,平日裡漫山遍野地瘋跑帶些野果野菜回來,家裡也勉強糊著口。
當然很快,原來我還捨不得我墾開的地,不願意搬到這樣的地方——只是我就知道為什麼我們要搬家了。
我聽說齊王帶著雄兵踏平了西南四十四部落,又圍了楚國都城逼死了所有的楚王族。
我聽說滿國徵兵,男丁高於車輪就要入伍,我原來的村子被徵走了全部的男人。
我聽說齊王攻下了魏國,越國,朝麗國。
這些我都不關心,我只是個鄉下種地的農婦而已,最粗俗鄙陋的那種,我沒有心力關心這些事情,我的關心只能放在家裡微薄的田產上。
我一直都是好命,我這樣覺得。
只是我的好命也抵不過這見鬼的世道,有一天我相公去城裡賣雞仔兒,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徵兵的兵卒——他甚至只來得及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