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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母:「這麼傷天理的事,朝廷就不管?」
海瑞沉默了。
海母盯著他:「說呀。」
海瑞:「說出來阿母會更擔心了。」
海母:「先說。」
海瑞的目光避開了母親,望著下面:「這些事朝廷都知道。」
海母震驚了,過了好久才又問道:「是朝廷讓他們這樣做的?」
海瑞:「是朝裡掌權的人。說明瞭,就是嚴閣老那一黨的人,只怕還牽涉著宮裡的司禮監。」
海母兩眼睜得大大的,坐在那裡想著。過了好一陣子,突然伸出一隻手,在海瑞坐的床邊摸著,像是要找什麼東西。
海瑞握著母親的手:「阿母,您老要找什麼?」
海母:「信!」
海瑞連忙從懷中掏出譚綸的那封信,遞給母親。
海母拿著那封信,盯著封面出神地看著。小木桌上那盞油燈漫過來的光到了床頭是那樣散暗,她這就顯然不像是在認上面的字,而是像要從這封信裡面穿透進去,竭力找出那中間自己感覺到了卻又不知就裡的東西。
海瑞當然明白母親此時的心情,低聲說道:「給兒子寫信的這些人都是朝裡的忠臣。調兒子去淳安當知縣就是他們安排的。」
海母的目光仍然望著那封信:「安排你去和那些人爭?」
海瑞:「是。」
「那麼多大官不爭,叫一個知縣去爭?」海母的目光從信上轉向了海瑞。
海母平平實實的這句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從正中間將一團亂麻倏地劈成了兩半,許多頭緒立刻從刀鋒過處露了出來!可再仔細去想,這一刀下去雖然一下子斬露出許多頭緒,那一團亂麻不過是被斬分成了兩團亂麻。頭緒更多了,亂麻也就更亂了。海瑞不知道怎麼回答母親,默在那裡。
海母:「回答我。」
海瑞:「回阿母,這裡面有許多情形兒子現在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還答應他們去?」海母逼著問道。
海瑞:「兒子想,正因為這樣,幾十萬百姓才總得有一個人為他們說話,為他們做主!」
海母:「他們為什麼挑你去?」
海瑞:「他們認準了兒子。認準兒子會為了百姓跟那些人爭!」
這下輪到海母沉默了。
海瑞也沉默在那裡。
門外院子裡的蟲子這時竟也不叫了。隱隱約約地便傳來了側屋那邊海瑞妻子哄女兒睡覺的吟唱聲:「日頭要歇了,歇得嗎?歇得的(音:di)……月光要歇了,歇得嗎?歇得的……阿囡要歇了,歇得嗎?歇得的……阿母要歇了,歇得嗎?歇不得……」
海母不禁將手慢慢伸了過來,海瑞立刻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母親的手一下子將兒子的手握緊了。
妻子的吟唱聲還在傳來,帶著淡淡的憂傷:「阿母要歇了,日頭就不亮了,月光也不亮了……」
「是呀……世上做阿母的幾個命不苦啊……」海母失神地望著那盞燈喃喃地說道。
「阿母!」海瑞立刻把母親的手握緊了。
海母:「去,挑擔水來。」
海瑞轉身出了屋,少頃,挑擔水進來。他脫下了身上的長衫,穿著短褂,褲腿也捲了起來,光著腳,用木瓢舀起桶裡的水向磚地上細細地潑去。
海母光著那雙大腳從床上下來了,走到兒子面前:「阿母來潑,你洗。」
海瑞停在那裡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把瓢捧給母親。
海母一瓢一瓢地從桶中舀出水,又一瓢一瓢地向磚地依次潑去。
海瑞拿起了那把用棕葉紮成的掃帚,跟著母親,掃著地上的潑水。
桌上的燈光,門外灑進來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