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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旦知道這燈光照耀的是一座在飢餓中死亡的城市，那內心就騰起樂趣去描繪。那些餓死的人們決不是一個讓人去搖唇鼓舌的藉口。往昔僅僅是虛幻的景象而已，幻景一旦破滅，還會剩下什麼東西？只有災禍、危難和不明確的任務，惟存一片混沌。亨利失卻了一個世界，可卻沒有得到任何補償。他無處棲身，兩手空空，無足輕重，他再也不能談任何東西。&ldo;唉，我只有閉嘴了。&rdo;他想道，&ldo;若我真的打定主意，就不會再四處分身了。我興許能相當自得其樂地幹一些不得不乾的苦差使。&rdo;他在紅酒吧前停住了腳步，透過窗玻璃，他發現朱利安獨自坐在一張高腳圓凳上。他推開門，聽到有人在低聲議論，說起他的名字。若在前一天，他也許還會因此而激動一番，可當他邁步穿過咖啡店中嘈雜的顧客時，他暗暗責備自己又被一片可憐的幻景迷惑了。當一個瓜地馬拉或宏都拉斯似的彈丸之國的大作家，多麼不足掛齒的勝利！昔日，他自以為居住的是世界上一方得天獨厚的天地，每一個詞都從這裡傳遍整個地球，可現在，他深知他的一切話語都在自己的腳下漸漸失去了生命。

&ldo;太遲了。&rdo;朱利安說。

&ldo;什麼太遲了？&rdo;

&ldo;那場廝打，你沒有看見。噢！沒什麼了不起的。&rdo;他補充道，&ldo;他們甚至都再也不知道該怎麼規規矩矩地打。&rdo;

&ldo;是因為什麼緣故？&rdo;

&ldo;有一個傢伙稱呼貝當1&l;元帥&r;。&rdo;他聲音含混不清地說。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扁扁的瓶子：&ldo;你想要點兒真正的蘇格蘭威士忌酒嗎？&rdo;

1貝當（1856～1951）：法國元帥，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凡爾登戰役的英雄，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維希傀儡政府的元首。

&ldo;我要。&rdo;

&ldo;小姐，請您再拿只杯子，另加一杯蘇打水。&rdo;朱利安說道。他給亨利斟了半杯威士忌酒。

&ldo;好酒！&rdo;亨利讚嘆道，舉杯痛飲了一口：&ldo;我正需要來點刺激劑。我這一天安排得那麼滿，真不可思議！你沒有發現緊張忙碌了一天之後會感到多麼空虛？&rdo;

&ldo;每天都滿滿的，從來都沒有一小時的空閒，可惜酒瓶不一樣，總是空空的。&rdo;

朱利安碰了一下亨利放在櫃檯上的本子：&ldo;這是什麼玩藝兒？是秘密檔案？&rdo;

&ldo;一個年輕小夥子寫的小說。&rdo;

&ldo;告訴那位小夥子，讓他把這玩藝兒給他小妹妹包東西玩吧，勸他像我一樣當個圖書管理員，這是個誘人的職業，再說也比較安全。你肯定注意到了：要是你把黃油或大炮賣給德國佬，人們可以原諒你，擁抱你，授予你勳章；可若你在這裡或那裡多寫了一個字，那就瞄準！放！你該就這一方面寫篇小文章。&rdo;

&ldo;我考慮過。&rdo;

&ldo;你什麼都考慮，嗯？&rdo;朱利安把瓶中的蘇格蘭威士忌酒全倒進了杯中。&ldo;說來你可以整欄整欄地大寫特寫，要求國有化！就業與公道，你認為這有什麼意思嗎？狗屁的國有化，什麼時候實行？&rdo;他舉起杯子：&ldo;為柏林城的大屠殺乾杯！&rdo;

&ldo;大屠殺？&rdo;

&ldo;你以為那些棒哥薩克今天夜裡在柏林會幹出什麼好事？屠殺和強姦！簡直是亂七八糟。這就是勝利，嗨！我們的勝利。你不感到自豪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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