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第1/3 頁)

我們擠著穿過遮篷下的人群。這兒有賣水果的，賣魚的，賣涼鞋的，也有賣棉織品的。女人們穿著繡花長裙，我喜歡她們那油光閃亮的髮辮和沒有絲毫表情的臉龐，印第安孩童們經常咧著嘴兒大笑，露出兩排牙齒。我們坐進了一家瀰漫著海鮮味的小酒店，侍者用啤酒桶給我們送上了一種冒著泡沫的黑啤酒。小酒店裡儘是男人，而且全都是年輕小夥子，他們說笑個不停。

&ldo;他們看樣子很幸福，這些印第安人。&rdo;我說。

劉易斯一聳肩膀：&ldo;談何容易。那個小義大利國也一樣，當你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去散步，那兒的人們一個個也都顯得幸福。&rdo;

&ldo;確實如此。&rdo;我說，&ldo;必須貼近去看。&rdo;

&ldo;我在等待著您的那段時間也是這麼想的。&rdo;劉易斯說，&ldo;對我們來說，一切都洋溢著節日的歡快氣氛，因為旅遊本來就是歡快的事情。可我肯定他們並不歡快。&rdo;他吐出了一粒橄欖核：&ldo;當人們作為遊客四處走馬觀花時，那就什麼都看不真切。&rdo;

我朝劉易斯莞爾一笑：&ldo;咱們買一幢小房子吧。我們倆都睡吊床，我給您做硬玉米餅，咱們一起學著說印第安話。&rdo;

&ldo;我十分樂意。&rdo;劉易斯說。

&ldo;啊！&rdo;我嘆息道，&ldo;可一個人得擁有多少個生命呀。&rdo;

劉易斯看了看我：&ldo;您應付得並不那麼糟糕。&rdo;他微笑著說。

&ldo;您這話是什麼意思？&rdo;

&ldo;我似乎覺得您設法擁有了兩個生命。&rdo;

熱血湧上我的雙頰。劉易斯的話對我並不抱有敵意，可也不那麼飽含深情。是因為巴黎的那封來信？我猛然感覺到並非就我一人掛念著我們這段私情：他也在掛念，只不過是以他自己的方式而已。我暗自在說：我回來了，我總會回來的。可他也許在心底說道：她總又要離去的。如何回答他？我無言以答，忐忑不安地說道：

&ldo;劉易斯，我們永遠都不會成為敵人的，對嗎？&rdo;

&ldo;敵人？誰可能會是您的敵人？&rdo;

他一副明顯的驚愕神色。我隨口說出的這幾個字確實笨拙。他朝我微微一笑，我也朝他微微一笑。突然我感到恐懼：說不定哪一天我會因為膽敢去愛卻又不獻出自己的整個生命而受到懲罰呢？

我們在旅館用晚餐時，我們身邊一側挺立著一隻玫瑰色的火烈鳥。梅里達旅行社給我們派了一位矮個子墨西哥人，劉易斯聽他說話很不耐煩。我更是無心去聽，一個勁地在心底自問：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我們從不談論未來，劉易斯也從不向我提出什麼問題。我也許應該向他提問。可不管怎麼說，早在一年前我就把自己要說的心裡話向他全部傾吐了，再也沒有新的話要補充。再說，言語是危險的，有可能攪亂一切。必須享受這份愛；當這份愛經歷過一段漫長的時光之後，再談也不太遲。

&ldo;夫人不能乘公共汽車去奇琴伊察。&rdo;矮個子墨西哥人說道，接著朝我咧嘴一笑：&ldo;小車全天都供你們使用，可送你們參觀遺蹟，汽車司機可為你們導遊。&rdo;

&ldo;我們討厭導遊，喜歡隨意徒步行走。&rdo;劉易斯說。

&ldo;瑪雅旅館可為旅行社的顧客提供優惠服務。&rdo;

&ldo;我們下榻維多利亞旅館。&rdo;我說。

&ldo;不行，維多利亞是一家土著人旅店。&rdo;他說道，可他自己就是土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