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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定近日與朗貝爾推心置腹地談一次。&ldo;我到底跟他談什麼？&rdo;他開始脫下衣服。&ldo;若我是共產黨員或基督教徒，事情就不會那麼難辦了。一種普通的道德，可以儘量強迫人們接受，可要賦予生命以意義，就不同了。三言兩語難以說清，不然勢必造成朗貝爾用我的眼睛去觀察世界。&rdo;亨利嘆息了一聲。文學的作用正在於此：向別人展示他所看待的世界。可問題在於他嘗試過，但失敗了。&ldo;我真的嘗試過了嗎？&rdo;他捫心自問。他又點燃了一支香菸，坐在床沿上。他曾想創作一部毫無創作動機的書，不帶任何動機，不強迫自己無緣無故地去寫，可他對此很快就喪失了興趣，這不足為怪。他曾暗暗發誓，一定要做到心誠，但只是做到了隨意。他企圖不站在過去也不站在現在的角度談論自己，但是，他生命的真實存在於自身之外，存在於事件、他人和他物之中。要談自己，必須談其他的一切。他站起身，喝了一杯水。當時，設想文學再也毫無意義曾使他心安理得，可這並沒有阻止他創作了一部自己頗為得意的劇作，一部有明確時間、明確地點的劇作，而且也具有某種意義，正是為此他才感到滿意。那麼，為什麼不動筆創作一部時間與地點明確，而且具有一定意義的小說呢？敘述一個當今的故事，讀者們可以從中看到自己的憂慮，發現自己的問題；既不去揭示什麼，也不去鼓動什麼，僅僅作為一個見證。他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了。

迪布勒伊沒有成功，既未能說服特拉利奧，也沒有說服薩瑪澤爾。但是，他們也許不明白朗貝爾進入報社領導委員會對亨利來說是一種何樣的保證，抑或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陰謀企圖；他們沒有作難，很容易接受了亨利向他們提出的合作方式。這次人員變動看似純屬行政性質，對此誰也沒有多在乎，惟獨樊尚不同。他闖入總編室，當時只有亨利和呂克在場。他怒氣沖沖地責問道：&ldo;我實在不明白眼下發生的事情。&rdo;

&ldo;可事情很簡單。&rdo;亨利說。

&ldo;我不認識那個特拉利奧，可一個有那麼多錢的人肯定危險。不要他也一樣能行。&rdo;

&ldo;可不成。&rdo;亨利說。

&ldo;你為何讓朗貝爾進入委員會？&rdo;樊尚問道：&ldo;意想不到的不愉快的事情，你以後多著呢！他明明知道底細，卻和他父親重歸於好！我一想到這事就生氣！&rdo;

&ldo;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那位老人出賣了羅莎。&rdo;亨利說，&ldo;你不要對別人亂加評價，我瞭解朗貝爾，對他完全信任。&rdo;

樊尚一聳肩膀：&ldo;這事整個兒讓我痛心！&rdo;

&ldo;應該承認我們把事情搞砸了。&rdo;呂克嘆息道。

&ldo;什麼事情？&rdo;亨利問。

&ldo;整個事情。&rdo;呂克答道，&ldo;本來希望事情有所改變，沒想到一切如故。只有錢頂用。&rdo;

&ldo;不可能改變那麼快！&rdo;亨利說。

&ldo;永遠也改變不了什麼！&rdo;樊尚說。他猛地轉過腳跟，向門口走去。

&ldo;他不知道我把事情告訴了你吧。&rdo;呂克忐忑不安地說。

&ldo;不知道。&rdo;亨利說，&ldo;我什麼也沒跟他說，以後也不會告訴他。告訴他幹什麼呢？&rdo;

原定簽約的那一天，儘管11月的天還很暖和，但波爾在壁爐裡生起了旺旺的劈柴火。她一邊漫不經心地撥著火，一邊問道：

&ldo;你已經絕對決定簽約了？&rdo;

&ldo;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