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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嫁去別人家,那他姜家豈不是還得被連累著挨她婆家的奚落?
「你要是不想聽,那就別在我媽面前逼我。」姜也回敬。
「我那是逼你?你媽去了,現在沒人管你,我為你操心還是錯了是吧?姜也我告訴你,你只要姓姜,這輩子都是姜家的人,由不得你給我犯渾丟人。」
姜也摸出煙,夾在指尖,也不接他的話,只說:「舅舅,你要是今天離婚,能接受姥明天給你安排個新的嗎?真羨慕你可以,但我是不行哈。」
姜廣林氣得一個趔趄,抖著手,半天痛心疾首地對著墓碑,拖長調子高聲說:「你把你剛才的話,再給你媽說一遍,看著你媽說一遍……」
姜也對他那套做派也不感到新鮮,只傾身,就著漂浮的火星點燃了菸絲,心裡泛起一陣陣尖銳的厭煩。
人際交往其實就那麼回事兒,要是捨得下臉,就會明白髮瘋挺好,因為發瘋能嚇跑百分之九十的傻逼。她當然有能力好好社交,對經營關係也稍微有點心得,但是她懶得,無所謂。
姜廣林瞪她:「你來掃墓還抽起煙了是不是?你這家教跟誰學的,你就是這麼孝敬你媽的?」
「你讓我抽的。」
姜也退到一邊,修利的手指在菸蒂上熟練撣了撣,菸灰簌簌下落。
「我什麼時候讓你抽了?」姜廣林怒不可遏。
「你剛剛說不能斷了香火。」
話畢,她就瞥見姜廣林那張嘴誇張地蠕動、張大,然後噴射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毒液。可風聲像一個漏斗,將那些話全部過濾走了,這次一點一滴也沒有流進她耳朵。
她知道他在說什麼,無非是重複地要求她聽話懂事,指責她的不學無術、缺乏教養,再挾姜女士命令她立刻找個男人結婚生兒子……
但不是所有母女關係,都能嵌入他那套偏狹的世界觀模型中,她才不在乎他怎麼想。
一個人結不結婚,生不生孩子,說穿了只是一種生活方式。別人的生活方式難道是為了討他的歡心?
他以為他是誰?
他仍在喋喋不休,嘴裡頻繁吐出那些只會汙染環境的毒液,「找不到物件就多從自己身上找一下原因,不要老怪別人。你牛高馬大的,還跑去學什麼攀巖拳擊,哪有男人會喜歡孔武有力的女孩兒呢?天天灰頭土臉的,又不打扮,舅舅當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說這些,都是為你好……」
姜也想起自己的中學時代,也曾因為長得高大,被男同學取綽號。那時候她確實想變成南方女孩那種嬌小玲瓏模樣,但成年後就釋然了,她這身量、這長相,配這個屌世界,都算它高攀了。
一個人長什麼樣都要考慮男人喜不喜歡,是不是太把他們當回事了?
姜廣林見甥女兒不再搭話,也自覺沒趣,索性收起了自己那滿腔的怒其不爭,祭拜完姐姐就速速離開了。
姜也在墓前盤桓了很久,想起不久之前她給姜女士登出戶口,那時候她才明白,原來抹除一個人存在的痕跡是這麼迅速的事情,銷戶就是最後一步。
姜女士為她上戶口,她為姜女士銷戶口,挺有始有終,可這個終也來得太快了點兒。不過五十出頭,正當壯年,姜廣林還生活虎逼著她生兒子呢,姜女士就走了。
那天去辦理銷戶的時候,民警並沒有撕掉姜女士的戶籍頁,只在上面蓋了個死亡登出的章,算是留念。
可焉知那個死亡印戳彷彿一隻深陷的眼,把活人的魂魄牢牢釘在了那一頁紙上,久久不散,又緩慢流逝。姜也每次注視那個印章,都覺得它在空洞地俯視著她,隔絕著她,她穿不過那個印章,也就看不到姜女士了。
她嘆了口氣,心裡默默地想,媽如果你真的有靈,那就保佑保佑我,別做那些奇怪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