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百川東到海(第1/4 頁)
那女人看著我,大約也陷入了茫然和無措,片刻後孩子先打破我們之間的沉默,嚎啕大哭起來。這哭聲彷彿是烏鴉嚎叫一樣,聽得我心裡毛毛的。倒是女人溫柔地顛了顛孩子:“哦哦,不要哭哦!莫事的,莫事的,等哈給你餵奶……”
她就這麼哄了一會,那孩子才靜下來,吮著手指砸吧砸吧嘴又睡了過去。女人鬆了一口氣,再看向我的時候神態似乎是和藹不少,這一串動靜也算是打破了相互的忌憚,她上下打量我一番:“姑娘,你是誰啊?”
我有些瞠目結舌,眼前人分明就是趙大姐,但是她疲倦的雙眼看向我的時候,卻彷彿絲毫不記得我了:“趙大姐?”
她愣了愣,遲疑了片刻才猶豫地又一次打量起我:“你是?”
“我是,我是唐雲忠唐小將軍身邊的人,後來就認識了趙大哥。”我移開視線,望向身後那喪帷,“這段時間流落在外,總算逃出來後就近想到先來這裡探探情況——我來得大約不是時候,還請嫂嫂見諒。”
說罷,我恭恭敬敬一拱手:眼下這裡說不通,那就要先找到唐雲忠或者周恪己才是。我心想著無論如何,先要到些情報在手裡,才能定下一步計劃。
“你說,你是唐將軍的人?”趙大姐忽然像是聽見什麼不得了的話一般,指著我聲音發顫,“你認識我家男人,還是唐將軍身邊的人?”
我一片茫然,瞧著她忽然掉了眼淚,也是嚇了一跳:“您這是怎麼了?您別哭!你先告訴我這裡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剛想上前安慰她,卻被趙大姐一把拽住手腕,她紅著眼四下看了一圈,忽然拽住我,山一般的力氣託得我只能跟著她一路小跑起來:“你莫要出聲,跟我來。”
我心中一陣驚疑,乖乖跟著她進了那還在辦喪事的屋子,趙大姐在我進屋後轉身去門口左右看了看,警惕地把門關上了。
從前我也曾在這裡住下過,那是一段頗為閒適輕鬆的回憶,當時趙義在土炕上爬來爬去,咿咿呀呀地不知道發出什麼怪動靜,而我在旁邊幫忙幹些擇菜之類的輕鬆活,和趙大姐坐在炕兩頭嘮著家長裡短。
然而今日,那土炕上鋪著白紙,院子裡兩張桌子拼起來,上面躺著一具沒了腦袋的屍體,穿著樸著的兵士戰甲,脖頸的位置只留下了一個乾涸的裸露白骨的血肉切面。
趙大姐看我愣神,低下頭麻木地嘆息一聲:“當家的是犯了軍法,被砍了腦袋送回來的,村裡那些人平日多麼親近,此刻躲著我們,就好像躲避蛇蠍一般。”
“……怎麼會?”
“他們說,是看守乾門關不利,合該受死罪。但是他一個伍長能管著唐家軍?我心裡是清楚的,那些人都壞透了,他們就是想拿他來定罪。唐將軍不在了,沒人再壓抑著這些人,他們自然要弄死當家的。”說罷,那樸實的臉上從糊塗的麻木裡生去幾分憤怒,“我恨不得把那些人剝皮抽筋了!那些天殺的東西,他們害死了小將軍,又害死了當家的。”
這突兀的變化讓我好一會都沒緩過神來,再看向橫陳在木桌上的屍體,只覺趙大哥往日爽朗笑聲依舊在耳邊,怎麼那麼魁梧而豪爽的人轉頭便成了一具無頭的屍首:“趙大哥死了,唐雲忠也死了?但是趙大姐和阿義年紀卻彷彿回到了過去……”
——莫非,這就是我曾經經歷過的,另一個我對一切無知無查的世界?
我看著找大家年輕許多卻又因為變故而突然憔悴的臉,心裡一點點似乎弄清楚了眼下的情況。
趙大姐雖然顧念有外客來訪,但是似乎也沒有多餘的閒心去照顧我,只是默不作聲地走到一旁坐下,擦著眼淚小聲嘟囔:“當家的,有人來祭拜你了,眼下你頭也沒了,看不著人,我讓姑娘和你說。”
趙大姐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已經帶著悲傷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