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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健治為什麼要說&ldo;您不原諒我也沒關係。我想,我也不會原諒老師的&rdo;呢?是因為我成了一名編造謊言的作家嗎?我反覆閱讀健治的信,然後將它放在書桌的一角,陷入了沉思。因為那封信,書桌上的景緻全然改變了。電腦、牆上的畫、桌上的花都彷彿變得不真實而黯然失色。那封信是一件非凡之物。我竟弄不清健治到底是什麼人了,同時也包括我自己。
正如信上所寫,我是一名作家,筆名小海鳴海,時年三十五歲。在十六歲高一快結束的那年夏天,我正式登上了文壇。我的處女作《(猶如泥濘))被稱之為&ldo;可以載入文學史冊的驚人之作&rdo;,人們感慨一名高中女生竟然能把年輕男子充滿暴力的性表現描寫得如此淋漓盡致,世人皆津津樂道地談論作者與作品內容間的巨大反差。
我以一部《(猶如泥濘》獲得了著名的文學新人獎,此後又連續發表了幾部給文壇帶來衝擊的作品,還重新整理了諸多文學獎項的最年輕得獎者的紀錄。我被稱之為&ldo;早熟的大師&rdo;,同時又被譽為&ldo;奇異的天才&rdo;,就這樣在一片令人肉麻的讚揚聲中,我度過了登上文壇後的前十年。
一出道即光彩奪目,這既擾亂了世間,也擾亂了我自己的生活,於是,我開始了一味的躲避。也許是經歷過那次事件的緣故吧,我特別擅長隱姓埋名。經過一段時間的東躲西藏後,人們似乎得出結論說我不喜歡拋頭露面,終於把眼光從我身上移開,放了我一馬。
我沒有上過大學,沒有親密的朋友也沒有戀人,平日幾乎足不出戶。我與健治一樣,生活在孤獨的牢獄裡。與生俱來喜好孤獨的性格,至今不曾改變。我沒有結婚生子,也不養貓養狗餵鳥,現在獨自一人住在埼玉縣附近的一所都立公寓裡。
但是,現在的我是喪失了一切美譽的一個平凡作家。在鼎盛時期,我的收入可以購買好幾棟獨門獨院的房子,但是我現在的收入,與弓著背匆匆趕往車站的上班族沒有什麼兩樣。這並不是因為我懶於工作,也不是因為成年後產生了對生存的厭倦。我成了一個大名鼎鼎卻又只能處於文壇邊緣的作家。因為我不再為文學雜誌寫稿,只是偶爾寫一些隨筆之類的小文,投給婦女雜誌或通訊購物雜誌來餬口。當著我的面,誰也沒有說什麼,但背後大家一定在交頭接耳,議論說我的文思已經枯竭。健治曾抨擊說作家乾的是編造謊言的勾當,但我這個作家,卻再也寫不出小說來了。
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狀況,反而在某種程度上緩解了我的緊張。但是,就在這時健治出獄了,他還寄信給我,這件事給了我沉重的打擊。原以為已經埋藏了的過去如今改頭換面,而且還在悄悄地呼吸。那是發生在二十五年前的事啊,我為什麼要隱瞞其中的真相呢?不,我還有更大的疑問,那就是我是為什麼開始寫小說的?另外,健治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知道無論我怎麼絞盡腦汁去思去想,也不會有任何答案。因為今天的想法不是昨天結論的繼續,也不可能為了明天的結論去挖掘今天的思考。我擁有的只是翩翩萬千的思緒,它們絞成螺旋狀在我的體內盤旋,就像每天不同的風,颳起地上的塵土送歸某處一般。突然間我想起了健治工作過的鐵工廠,那裡的地上落滿了螺旋狀的鐵屑。漫長的二十五年過去了,也許健治的來信在提醒我:已到了該把那些思緒與記憶記錄下來的時候了。因為這可能是我不能再編寫故事後,所寫的最後一部物語了。
我事先宣告這不是小說,二十五年前在我身上曾發生過一件事,這部作品是在驗證我對那次事件的記憶,以及事件之後對自身的一次考察。健治在思考他所引發的那次事件,我也將思考一下被健治拖進該事件中的自身命運。當記憶的閘門開啟後,無盡的思緒如同豌豆的藤蔓一般,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