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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周阿姨說,嗨,人真是說老就老了,走幾步路就心虛。周怡趕緊給老太婆倒了杯水,扶著她坐下。周阿姨對我笑笑,說,難得你來看老胡。我說,要不是周怡提起,我還不知道胡關病了,胡關一向身體不錯啊。周阿姨嘆了口氣,說,他哪,那是硬撐的。他這輩子,就害在他的硬脾氣上。周怡說,姑媽,你煩不煩呢。胡漢林說,是夠煩的,你們都回家吧,我要休息了。 先送周阿姨回家,胡漢林免了職,車沒了,司機也不侍候他了,他算是寸步難行。周阿姨以前也是車進車出鞍前馬後的有人侍候著,如今算是體會到了人情的冷暖。一路上她不停地嘆氣,埋怨老頭子倔,犟脾氣,活受罪。奇怪的是周怡聽任她不停地埋怨,也不說她了。 到了關長樓,周怡送她姑媽上去,過了半個小時才下來。坐到車上,周怡嘆了口氣,說,今天可把胡漢林給氣昏了。我說,怎麼啦?周怡說,不是給免了職嗎?免了職他倒沒當回事,就是馮子興做得太絕,把他的車收了,他也不說收車,就把司機叫了回去。我說,這叫虎落平陽被犬欺。胡漢林就這樣給氣進了醫院?周怡說,可不是?他算是上了馮子興的大當。我說,說了半天,胡漢林是怎麼給免職的呀?周怡說,調他去南昌海關當副關長,他死活不去。組織上還能容他這樣,一紙調令把他免了。他是不見棺材不流淚,見了棺材沒淚流。活該。我嘆了口氣,說,人家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輪到咱們,怎麼就成了半年河東半年河西了?周怡說,關你屁事?你該怎麼過就怎麼過。'返回目錄'
《面朝大海》第十章五
周怡叫我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她以為我可以置身事外,真是天真哪。我能置身事外嗎?這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呀。咱老胡住院的日子,我可沒少受氣呀。我這個辦公室主任給人架空了。我說的話沒人聽了,上面的精神也到不了我這裡。辦公室的日常工作全是張克光同志在做,這本來是我給他定的崗位。我平時就管些大事,譬如開中心組會議,接待上級領導,與地方政府溝通。可現在領導上不讓我做大事了。當然也沒叫老張做,叫吳進做了。咱馮子興同志不用辦公室了,把辦公室冷藏起來了。就因為我是辦公室主任。我整天無所事事,除了看書,就煲電話粥,有時給周怡打電話,她也是沒精打采的,因為她也給人晾起來了。 有一天,我閒得無聊,就拿了包煙,去找李一良。胡漢林時代,我經常去他辦公室,兩人泡一壺茶,抽著煙,天南海北地侃。李關長是北京人,在廣東生活了幾十年,還是一口京腔,一句廣東話也不會講。跟他講話你很難掌握要領,他要麼東拉西扯,要麼就盡是車軲轆話。但他那裡有好茶好煙,所以關裡的科級幹部愛往他辦公室裡跑。我因為最閒,所以也跑得最多。我走到李一良門口,看見門開著,就走了進去。李一良正在看電腦,抬頭看見是我,啊了一聲,居然沒有站起來。要是以前,他早笑呵呵地離開座位,老遠丟一根菸給我了。我沒太在意他的舉動,在沙發上坐下,給他扔了根菸。他沒接,香菸掉在桌上,往他面前滾去,他伸手攔了一下。香菸在桌上搖了搖,停住了。我有些沒趣,仍然坐著,點著火,重重地噴了口煙出來。李一良說,不忙啊?他這是沒話找話說。顯然還不太好意思把我晾在一邊。我說,一般般吧。幾口把煙抽掉了一多半。李一良終於站了起來,他剛想往這邊挪步,電話響了。他接了電話,啊啊幾聲。然後對我說,我去一下馮關那兒。我在李一良的辦公室裡,抽完了最後一口煙。然後我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罵了一聲他媽的。 這下好了,我閒著了。他媽的,閒著就閒著,咱不幹活還有錢收,何樂而不為呢。這樣好的工作到哪兒去找呀?周怡那丫頭說得對,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我這就叫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別看這丫頭年齡比我小,可比我深刻得多。想起周怡,我就有些激動。咱教一場書,得了這麼個學生也算是老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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