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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繼華短促地笑了一聲:「你有空就回來。」
掛掉電話之後,左立從簡陋的拼接衣櫃裡面搬出了行李箱。箱子很大,東西塞得滿滿當當,搬家正好,但回去奔喪就太多了,左立想是把東西拿出去一些,還是乾脆無視掉盧繼華的話。猶豫間,楊宇慧又打電話過來了。
「小立,你不用回來。你這麼忙回來幹什麼,我們這邊明天就結束了,骨灰都入土了,你還回來幹嘛。」
楊宇慧的聲音很焦急,生怕她晚一點慢一點,左立就已經出發了。左立說道:「我明天可以請一天假,後天是週六……」
「真不用了,不是多熟的親戚。」楊宇慧道,她知道自己的話對於左立來說並沒有太多的效力,甚至帶上了一點乞求的腔調:「你盧叔叔就是隨口一說,真的不用回來。」
「那好,我不回來。」
聽到左立鬆口,楊宇慧鬆了口氣:「那……小立你早點休息,我去忙了。」
掛掉電話,左立發了一小會兒呆。時間總是對不上,仍然沒有約到師傅上門維修熱水器,左立又沖了一個冷水澡。他躺在床上放空自己,沒注意到手機一遍又一遍的響。
迷迷糊糊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手機叮叮噹噹地響起來。這回不是電話,而是微信語音。左立被嚇了一跳,翻身看到手機螢幕上的照片。
居然是孟清。
左立坐直接電話。找他的人不是孟清而是朱文韜,找他的原因一成不變,是要接送女兒上補習班,讓他幫忙值班。大約是朱文韜怕左立不接電話,找藉口用孟清的電話打給他。左立很想問他到底給女兒報了多少個補習班,為什麼每次都是用同一個藉口。他想起小五妹說的那句話,這麼多年來在附二院骨科的傳言裡,都是鐵打的朱文韜,流水的住院醫。
左立還是答應了。他起身換衣服,然後走路去醫院。當天晚上沒有急診,但是下午新收了不少病人,實在是忙得飛起。六點鐘時稍微空閒,他洗了個冷水臉,等清醒一點後去樓底下買咖啡。
咖啡店對醫生有優惠,買咖啡可以用員工卡。左立睡眼惺忪地刷了卡,站在櫃檯前等咖啡。他的精神渙散,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左立連忙低下頭,往角落裡站了站。
但林栩栩還是一眼看見了他。林栩栩穿著白大褂,手裡端著咖啡,一步一步朝他踱過來。左立只好抬起頭笑臉相迎。
林栩栩不輕不重地錘了他一拳:「左大力,你怎麼沒精打採的?」
左立打了個呵欠:「大夜班,困的。」
林栩栩疑惑:「昨晚上嗎?我看過不是你的班啊。」
全院值班由住院總統一安排,全部職工都看得到,林栩栩留心他的排班也不出奇。左立含糊地說:「跟科裡一位老師換班了。」
林栩栩撇嘴:「換班?你昨天剛值的大夜吧。你怎麼就……只對我橫呢?」
左立不太想在急診大廳的咖啡店裡和她討論這個問題,說自己得趕緊回科室裡去,急匆匆走了。林栩栩卻是真的有事和他商量,在後面一疊聲叫著他,左立卻一步都沒停。
靠著這杯咖啡,左立渾渾噩噩過完這一天。下班時精疲力竭、昏昏沉沉。進入八月,氣溫愈發的高,一連五日高溫紅色預警,每天都在重新整理本地夏季高溫的歷史記錄。
當氣溫超過三十五度以後,再升溫的幅度對左立來說就沒有意義了。36度和38度沒有區別,熱和更熱沒有區別,努力和更努力沒有區別,絕望和更絕望也沒有區別。
他走在全是人、沒有一絲風的熱鬧街道上,有一種溺水的窒息感。每一步都走得很容易,水的浮力推著他往前;可每一步又都很難,他在逆水而行。每一步都在攫取他肺部儲存不多的氧氣,他感覺自己像一條吐泡泡、沒有腮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