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5 頁)
狗突然一回頭,惡聲惡氣地叫了兩聲,那些公狗便無趣地站住了。可當母狗掉頭又往前走時,那些公狗又厚皮賴臉地追了上去。母狗大怒,掉過頭,齜著牙,在喉嚨裡嗚咽了兩聲,朝一隻公狗咬去,那隻公狗趕緊逃竄了。
餘佩璋看著,就覺得心一跳,爬起來,回到院子裡找了一塊木板,在上面寫了八個大字:內有警犬,請勿入內。然後將木板掛在了院門口。他往後退了幾步,見木板掛得很正,一笑。
一個訊息便很快在油麻地鎮傳開了:文化站養了一條警犬。油麻地中學的學生也很快知道了,於是就有很多同學膽戰心驚地在遠離文化站大門處探頭探腦地張望。誰也沒有瞧見什麼警犬,但誰都認定那院子裡有條警犬。油麻地鎮有很多狗,但油麻地鎮的人只是在電影裡見過警犬。因此文化站裡的警犬是透過想像被描繪出來的:“個頭比土種狗大幾倍,一站,像匹馬駒。叫起來,聲音‘嗡嗡’的,光這聲音就能把人嚇癱了。一縱一縱地要朝外撲呢,把拴它的那條鐵鏈拉得緊繃繃的。”
那天我和我的幾個同學在鎮上小飯館吃完豬頭肉出來,遇著了餘佩璋。我問:“餘站長,真有一條警犬嗎?”
他朝我笑笑:“你個小林冰,念你的書,拉你的胡琴,管我有沒有警犬!”
街邊一個賣魚的老頭說:“這個餘站長,絕人,不說他有狗,想讓人上當呢。”
餘佩璋再也沒有丟雞。
二
可餘佩璋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一場打狗運動。
打狗是人類將對人類實行殘忍之前的預演、操練,還是因為其他什麼?打之前,總得給狗羅織罪名,儘管它們是狗。這一回的罪名,似乎不太清楚。大概意思是:狗跟窮人是不對付的;養狗的全是惡霸地主,而他們養的狗又是專咬窮人的。人們腦子裡總有富人放出惡狗來,衝出朱門,將乞討的窮人咬得血肉模糊的情景。狗是幫兇,理應誅戮。這理由現在看來很荒唐,但在當時,卻是一個很嚴肅的理由。上頭定了期限,明文規定,凡狗,必誅,格殺勿論,在期限到達之前必須將其滅絕。油麻地鎮接到通知,立即成立了一個指揮部,鎮長杜長明指定管民兵的禿子秦啟昌為頭。考慮到抽調農民來打狗要付報酬,於是請油麻地中學的校長汪奇涵做副頭,把打狗的任務交給了正不知將激情與殘忍用於何處的油麻地中學的學生們。我們一人找了一根棍子,一個個皆露出殺氣來。炊事員白麻子不再去鎮上買菜,因為秦啟昌說了,學生們打了狗,二分之一交鎮上,二分之一留下自己吃狗肉。
油麻地一帶人家愛養狗,總見著狗在鎮上、田野上跑,天一黑,四周的狗吠聲此起彼伏。這一帶人家愛養狗,實在是因為這一帶的人愛吃狗肉。油麻地鎮上就有好幾家狗肉鋪子。到了秋末,便開始殺狗;冬天殺得更多。狗肉烀爛了,澆上鮮紅的辣椒糊,一塊一塊地吃,這在數九寒冬的天氣裡,自然是件叫人滿足的事情。這段時間,常見路邊樹上掛著一隻只剝了皮的血淋淋的狗,涼絲絲的空氣裡總飄散著一股勾引人的血腥味。
油麻地中學的學生一想到吃狗肉,都把棍子抄了起來。大家來來回回地走,滿眼都是棍子。
汪奇涵說:“見著狗就打。”
我們組織了許多小組,走向指定的範圍。狗們沒有想到人居然要滅絕它們,還如往常一樣在鎮上、田野上跑。那些日子,天氣分外晴朗,狗們差不多都來到戶外嬉鬧玩耍。陽光下,那白色的狗,黑色的狗,黃色的狗,閃著軟緞一樣的亮光——我們的視野裡有的是獵物。幾遭襲擊之後,狗們突然意識到了那無數根棍子的意思,立即停止嬉鬧,四下逃竄。我們便很勇猛地向它們追殺過去,踩倒了許多麥苗,踩趴了許多菜園的籬笆。鎮子上,一片狗叫雞鳴,不時地有雞受了驚嚇,飛到了房頂上。
鎮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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