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第1/2 頁)
畢竟是小朋友,在外面玩的時候覺得不用上學很開心,等真正發現天天都不用上學,自然就會覺得孤獨恐慌,想起幼兒園的百般好處。
「抱歉,鳶鳶,可能要過一段時間,媽媽最近遇到了一點兒事情。」
鳶鳶似懂非懂,眨巴著盛滿疑惑的眼睛,看出媽媽的情緒因為她的問話又頹萎低落起來,她求助般抬頭去找家裡的另一個大人,卻見茉茉姐姐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只好把已經到嘴邊的關於爸爸的問話又咽了下去。
「那媽媽我們學習吧!」鳶鳶拉了拉裴知夏的手,示意她可以開始她的授課了。
裴知夏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應對女兒的學業,仔細翻開了她昨天的作業,詢問她:「好,你之前學到這裡了是嗎?」
周茉盯著這副的畫面出神。
她從小學開始就寄宿,週末回家見到的周女士也很忙,忙著打理一星期沒有做的家務,忙著她自己的興趣愛好,很少花時間管她。她從來沒有被媽媽輔導過功課的經歷,她總是趴在她的書桌上,一個人默默地就把作業寫完了,實在不會就空著,留到去學校再問老師同學。
年紀小一點兒的時候周茉當然也是怨過周女士的,沒人教她表達,她無師自通地學會用無緣無故地發脾氣來傳達她的不滿。
周茉沒有學位,深海市的私立學校很貴,周女士為了維持兩母女的生計已經耗費了很多心力,自然是不會慣著她的。任憑周茉躺在地上撒潑打滾,扔東西發脾氣,周女士都不會多分給她一個眼神。
小孩子是很聰明的動物,發現這樣無賴的手段沒有用之後,就不會再拿出來折騰了。
年紀再大一點兒的時候,周茉終於能理解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孩子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了,終於能理解家門口的男鞋、陽臺上時不時掛著的不同的男人的衣服、隔幾年就要搬一次的家。那會兒周茉開始學著週末回家幫周女士分攤家務,可週女士卻阻止了她,理由不是什麼學生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而是她希望她的女兒一輩子不用學會這些。
和別人媽媽那種事無巨細的關懷比起來,周家兩母女更像是半路搭夥過日子的繼母和繼女,冷淡又生疏。周女士做事情之前首先考慮的是她自己的需求,其次才是周茉。可週茉說不出周女士不愛她這種話,她知道周女士已經為她付出很多,周女士當年明明也是可以拋下她,把她留在她那個家暴的父親的。現實是周女士沒有,她帶著女兒離開了那個男人,離開了不愛她的父母,獨自到了一座沿海的城市,重新生活。
周女士不是那種為孩子傾其所有、無條件把孩子放在首位的傳統媽媽,她的愛仍然保留著主體和自我意識,像她自己強調的,她最愛她自己。她不會為了孩子遷就一個家暴的男人,也不會因為孩子捨棄掉自己的興趣愛好,更不會因為孩子而放棄戀愛和再婚。
成年後的周茉知道,周女士也一定是愛她的,這份愛同樣沉甸甸的,周女士甚至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只是年紀再小一點的周茉被傳統社會觀念束縛規訓,看不清楚,總是茫然地困惑於她為什麼不像別人家小孩那樣,毫無保留地被愛。
周女士再婚前,周茉曾經不安地問過她:「你後悔過嗎?」後悔過帶我走,吃了這麼多苦嗎?
周茉沒有把話說明白,周女士卻看穿了她的惶恐,坦蕩地回答她:「落子無悔,我從不回頭看。」
周茉成年後的某一天終於開始理解這樣的母女關係,這世間的愛有深淺,有千萬種表達形式,可人是獨立的個體,自然最應該愛和珍視的也是自己。
原來,周女士畢生都在演繹王爾德的那句:「愛自己,是終身浪漫的開始。」
憑什麼做母親就得最愛孩子,而不是自己呢?憑什麼做母親就得為孩子奉獻所有,沒有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