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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是師兄,她是師妹。
也許是自從出生起便被眾星捧月逢迎的她從沒受過別人的冷眼,姬珧從那一天起便記住了他,然後慢慢的,就變成了眼中只有他。
六年時光,朝夕相處,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的姬珧,從沒覺得自己將來所嫁之人一定要配得上自己的地位,要門當戶對。
於是她在十六歲那年,如願以償地讓虞弄舟做了她的駙馬。
紅燭帳暖,喜色瀲灩,喝下合巹酒後,他在她耳邊承諾,說此生必不負她。
他說必不負她,她信了。
然後元和三年,公主府外,他當著她的面,命人將她的親信一個個就地斬殺,鮮血殷過長階,將她膝頭染上刺目的紅,而她跪在地上,雙手皆被鐵鎖禁錮,動彈不得。
他說會放過她弟弟姬恕,她也信了。
然後三年幽禁時光,她被他關在暗無天日的望玉臺上,毒瞎了眼,熬壞了身,只靠著「她活著姬恕才能活著」的威脅苟延殘喘,卻在不久前被告知,原來早在三年前,弟弟姬恕就已經死在他的劍下。
十歲初遇,到如今,他騙了她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啊……
狂風驟起,呼號的寒風像老人低沉的哭訴。
姬珧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她挪動腳步,卻被蓆子絆得一踉蹌,戴著鐵面的黑衣人身形瞬動,下意識便衝上前扶住了她。
她抬頭,他身體驀然一僵。
鴉青色晦暗的雙眸在燈火映照下閃著淡淡的水光,瀲灩春色撩人,卻又揪著人心抽疼。
驕傲了一輩子的人,從來不曾跟誰服過軟,此時卻眸中含淚,面上儘是水痕。
被亂軍帶出公主府,被逼著跪在地上看著親信被殺時,她沒哭,押進鐵鎖樓臺之上,被逼著喝下致盲的毒藥時,她沒哭,忍受著漫長的孤獨,遭受無情的凌辱時,她也沒哭。
哭意味著什麼?
對許多人來說,大抵意味著傷心,難過,不捨,或者悲痛。
但對姬珧這樣的人來說,哭,就意味著絕望。
他被派來監視姬珧有三年的時間。
他太清楚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十九看著她,不禁收緊了握住她皓腕的手。
姬珧昂著頭,明明在看他,眼睛卻空洞無神,好像什麼都不存在似的。
「十九,我知道你是他的人,他讓你來監視我,又不讓你跟我說話,」姬珧向前靠了靠,反握住他的手,帶了一絲期冀,「你跟我說一說話,好不好?」
公主從來沒用過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
十九僵著身子,眸光閃動。
下一刻,姬珧忽然踮腳,勾著他脖頸,在他唇角,落下濕熱一吻。
——
夜半無聲,狂風都已消歇。
姬珧半露著肩,一個人坐在床頭,像失了魂一樣。
滿室旖旎的曖昧氣息被潛入高臺的風吹散,空中混雜著甜膩的幽香。
姬珧對著空氣,忽然厲聲喊了一句,「十九!」
沒有回應。
「十九!」
還是寂靜無聲。
她好像早就猜到了這樣的結局,肩膀微微塌陷下去,眼中最後一點光澤也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門「咣啷」一聲被撞開,一道人影忽然從外面衝進來,眉宇間帶了濃烈的怒火和煞氣。
姬珧聽見聲音,傾斜身子,側著耳朵去聽,推門的巨響之後是綿長的靜默。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懷著最後一絲期望,小聲地喚了一句……
「十九——」
可那二字還未完全說出口,一隻手便狠狠掐上了她的玉頸,驟然襲來的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