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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冬灼話裡微帶央求:「得饒人處且饒人。貴家是罪有應得,可公主不同。難道少爺心裡,對公主真的沒有一點情分?」
何俠長身而立,聽了冬灼的話,默然不語,初進門時的不悅暴戾一絲絲從俊美的臉上褪去,眼角處多了幾分似曾相識的柔和。
這一剎,他彷彿又是那個敬安王府中風流多情的何俠了。
「牽涉到政治和權利,還有地方能讓情意容身?」身邊只有一個最親近的冬灼,一向戰無不勝,志得意滿的名將何俠,苦笑中帶了一絲無力:「冬灼,你跟隨我十幾年了,我從前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嗎?」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是一個動人的幻影。
敬安王府手握軍權,顯赫世家,歸樂王一聲令下,頃刻土崩瓦解,家破人亡。
駙馬又如何?耀天一個不懂軍事的微弱女子,竟可以不顧他苦心經營的努力,輕易阻止迫在眉睫的東林北漠大戰。
而他,永遠地失去了娉婷的笑容和琴聲。歸來時,只瞧見人去樓空,滿院落寞。
教訓,大多了……
何俠閉緊雙目,將眸中的疲累和無奈掩蓋起來。
半年一幽 2006…01…03 21:48
第六章
鐵蹄聲驚破四國的天空,勝者耀武揚威,肆意殺伐,敗者刀劍加身,死無全屍。
金銀賞賜,酒酣舞熱,各種窮奢極侈的揮霍享樂之下,是在兵荒馬亂中無法求存的惶恐百姓,和四處逃亡躲藏的各地義軍。
暫時沒有被戰火侵蝕的,只有環境險惡到連雲常軍也覺得佔之無用的茂密森林—
北漠邊境處,延綿百里,樹木茂密至陽光無法穿透,終年在陰暗中潛伏著無數惡獸毒蟲的百里茂林,就屬於這麼一個地方。
即使是生長在附近的樵夫獵人,也只在林子邊緣謀生,極少敢深入這個神秘莫測的大森林。
誰還記得,在這片茂密的森林中,有一處山峰。
典青峰。
山峰俊秀峭立,曾有一位統領千軍的女子,坐在山腰的水源盡頭,輕輕掬起過一汪清水。
山水透徹,像她的明眸,山水清甜,如她的歌聲。
她有名動天下的琴技,纖纖五指,卻在湛布城危之際,被迫握緊了北漠的軍權。
那時,領著大軍駐紮峰下,遙遙對峙的,是那天下名將:鎮北王。
當日暗流湧動,殺機潛藏,陰謀詭計在這裡輪流上演,最後,不過成全了她。
和他。
滄海桑田未至,前事似已不再。
誰又會明白,那懸崖前幾乎縱身一跳的悽傖,再度對月起誓的毅然,同乘一騎耳鬢廝磨的甜蜜,還有,當雲崖索道驀然中斷時,他們人在空中,不惜一切的擁抱。
沒。
沒人明白。
「王爺為何要來?」
「為了妳。」
別人不明白,有什麼關係?風知道,雲知道,低垂枝條的樹,紅熟落地的果,聽了,瞧見了。
天上的明月,見證了。
「我們對月起誓,永不相負。」
愛妳如斯,怎會相負?
怎能相負?
山谷下野果又熟,當日娉婷挨靠過的大樹仍在。
引起天下轟動,而後不知所蹤的鎮北王,就在這裡。
他已忘記了一切。
忘記了東林、北漠、歸樂、雲常,忘記了軍權王位,忘記了萬民歡呼敬仰,馬上凱旋的風光。
他只記得,他失去了什麼。
「你害死了娉婷,你恨她,你把她送給了何俠,你讓她孤零零地死在雪地裡。」
紅衰翠減,瀟瀟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