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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嘟嘟聲響起他就後悔了,怕打擾到沈聞飛學習,正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掐斷,電話就接通了。
宋然默了一瞬,躲在工廠酸臭的洗手間裡,帶著無限的祝福小聲說,「聞飛,高考加油。」
沈聞飛說謝謝,宋然是嘴笨的人,祝福帶到了就要掛電話,「那你繼續複習,我不打擾」正說著,洗手間的門就被拍得震天響,是工友急著上廁所,「裡頭誰啊,怎麼待那麼久?」
宋然不想沈聞飛窺見他生活的窘迫,嚇得捂住手機,回道,「就出來。」
他又連忙對沈聞飛說,「我得去工作了。」
「宋然,我會去b大。」沈聞飛甘冽的音色沉沉。
宋然愣了愣,b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學府,他相信沈聞飛定能如願以償,可是b大離a市很遠很遠,遠到宋然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抵達,他心裡被莫名的酸澀充滿,卻還是笑說,「你一定可以的。」
沒有時間留給他再聊天,宋然匆匆忙忙跟沈聞飛說再見,開啟洗手間門出去,還一個勁跟工友說對不起。
等回到工位,重複著無聊的流水線工作,他才得以安靜地思索。
等沈聞飛去上大學以後,他們就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吧,沈聞飛會投入新的圈子,結交各色優秀的人,也會隨著眼界的開啟愈發見多識廣,而他,依舊會窩在這嘈雜的工廠裡,終其一生都踏不出去,到時候,他就沒有理由再去聯絡沈聞飛,沈聞飛也會忘記他這號人。
像是兩條不小心交錯的直線,唯有這短暫的結交時光,此後天南地北,各自行走。
宋然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大概是他從很久之前就認清了自己失敗的人生,想到會與沈聞飛再無瓜葛,竟也沒有太多的失望。
沈聞飛的成績還沒有出來時,宋然這邊先出了事。
他十點半回到家,卻發現奶奶昏倒在客廳,宋然怎麼喊都喊不醒,焦急地打了救護車,連夜把奶奶送到了醫院。
前幾個月,他曾帶奶奶做了次體檢,結果不好不壞,老人總有點小毛病的,但沒想到才過了這麼些時間,再檢查,奶奶的眼睛竟然發現病變,醫生坦言可能需要切除眼球,如果不做手術的話,炎症會從眼睛處擴散開來,到時候就不是單單摘除眼球那麼簡單。
這個訊息無異于晴天霹靂,宋然只是沉默了兩秒,問了最緊要的問題,「手術費,需要多少?」
醫生拋給他一個數字,包括手術費用和後續治療——12萬。
對於普通人家而言,12萬可能算不上一筆太大的數目,東拼西湊也能湊出來,但這些年宋然四處打工,僅是宋偉欠下的高利貸就已經把他壓垮,他積攢的錢杯水車薪。
他當晚給奶奶辦了住院,安撫老人家只是年紀大了有點小毛病,不需要擔心,住兩天院就能離開。
老人家心裡不踏實,怕浪費錢,嚷嚷著要出院,宋然頭痛欲裂,按著奶奶頭一回拔高了聲音,「您就住著吧,我會想辦法」他哽咽得說不下去了,奶奶察覺他情緒的變化,老淚縱橫。
宋然跟工廠和飯館請了兩天假,清點了這幾年攢下來的錢,只有1萬七。
宋偉剛離開那一年,他跟奶奶為了活下去,把能借的親戚都借了個遍,好不容易去年才將欠下的人情還完,如今再去開口,人家未必會再幫他們,而且有誰會願意借12萬給看起來無法按時償還的人呢?
那天晚上,宋然在房間裡呆坐了很久,從天暗坐到天明,眼淚都流幹了,腫著一雙眼,他是走投無路的人,只要誰能幫他出了這筆手術費,讓他做什麼都行。
一大早,宋然冒著風雪主動去找了高利貸的人。
他們打交道也有好幾年,小頭目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宋然叫他韓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