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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娘眼前一黑,下意識伸手抓住翠姐兒手腕,方才堪堪站穩身形。
翠姐兒被她抓得手腕生疼,一邊低聲痛呼,一邊又趕緊伸手扶住她。
眾人看來,恆娘正一臉安然地往回走,聽一個姐兒趴耳邊說了兩句悄悄話,整個人便如同捱了凌空一棒,臉上顏色也失了,眼神也倉皇起來,身子竟微微發著抖。都不知出了何事,一時四周都安靜下來,默默看著她。
莫大娘笑了一笑,端起茶杯,慢慢飲了起來。適才恆娘請教那太學生之時,莫管事把嫁妝單子遞過來,特意指著末尾新添的幾個小字,在她耳邊讀了。
她聽明白之後,十分意外。原來薛家這位大娘,倒也有幾分愛女之心。
她哪裡知道?這豈止是「幾分」愛女之心?這是薛大娘把全副身家都壓了進去,只為了讓恆娘嫁後,能在夫家日子稍稍好過一些,算是她這個當娘親的,為女兒能夠盡到的最後一點心意。
這門親事,她打一開始就反對,奈何恆娘堅持。今日莫家急著提期沖喜,她更是心頭惶惶,幾乎是一閉眼便能看見,女兒在莫家今後的數十年,守著個臥床不起的男人,被上下人等議論嚼舌,兒孫後事更是想也不敢想,日子該是多麼煎熬。
她一生只有這一個女兒,怎肯讓她受這樣苦楚?
大婚之日,恆娘左等右等不至,乾脆一咬牙,自作主張,把房契給了女兒壓箱底,以求將來有什麼差池,恆娘好歹還有可以傍身的家底。
娘親這點心意,恆娘幾乎是腦海里一個打轉,便已全部明白過來。
還來不及感動,已經先被氣得胃疼肝疼,渾身上下的肉都在疼。同時又咬牙痛悔,幾不曾把腸子悔成指甲般寸寸短。
早知薛大娘會如此行事,她一早就該把自己的計劃一五一十地告訴娘親,免得她不顧頭不顧尾地胡來。
然而提前告訴了母親,她必定不會同意自己的心思,以死相逼都有可能。
真正是死路一條,兩頭都是絕崖斷壁,插翅難飛。
勉強抬起頭,瞪著一雙發紅的眼睛,望著中堂之上,淡定飲茶的莫大娘,心頭亂成一團,怎麼辦?
失了房契,她與娘親流離失所,再無棲身之處。浣局也難保全。
太學當初與諸家浣局訂立契約,首要便看有無自家的場地人手,若是兩樣不備,壓根兒沒有入局的資格。
可為了房契,難道就這樣嫁入莫家?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在心中輕輕對自己說:恆娘,莫驚莫怕,你早日是怎麼定計的?雖是今日莫少爺死得早了點,卻也並不影響你的計劃。事到臨頭,你為何卻又緊張起來——你想反悔?為了什麼?
這一句自問問出,腦海里自動浮現一張含笑的俊朗面容,唇角卻幾乎同時逸出一絲自己都難以察覺的苦笑。
是了。他今日刻意替她隱瞞周全,甚至之前一眼認出她的髮簪,都讓她心裡泛起不該有的漣漪,燃起幾星微茫的火花。也許,他對她,亦有幾分情意?至少,當有幾分留意?
便為了這幾分不靠譜的希望,她幽微的下意識裡,竟有了不著實際的熱切。
莫家這頭親事,她竟是不想再照之前的想法,去替莫家少爺守著了。
此刻被房契之事淋頭澆了一盆冷水,整個人慢慢冷靜下來,那份靜悄悄的熱切也被從心底挖出來,曝曬在龍鳳喜燭的紅光下,被她冷冷地,一分一分掐滅。
太學生的身份,是她不可能企及的——除非做妾。
奈何她不願做妾,哪怕那人是宗越。
莫家買的喜燭粗如兒臂,點了這半日,猶不過燒了寸許。民間說法,紅燭長又長,子孫福滿堂。莫員外挑喜燭時,不知心裡藏了多少對兒子的